花好好話還沒說完,殷小玄一撲而上,摟著她打斷她的話。
「海主子,她身上剩了些迷香的味道,我知道是什麼配方,不用再問了,來者是誰,我心里有數。」殷小玄偎在花好好懷里,一反常態,老練地說道,和平時打哈哈的語氣完全不同。
龍海兒一听,想了一下,然後看了花好好一眼。「好好,我得問妳一件事。」
「龍大小姐請說,好好知無不言。」
「妳認識任何姓方的人家嗎?」龍海兒含笑問道。
花好好想一想,長白山上少有姓方的人家,就算有,也住得極遠吧!她並沒有認識姓方的人。
「好好並不認識姓方的人,村里黃是大姓,漢人大半姓黃,純女真人姓葉赫或完顏的都有,但印象中沒有姓方的人家。」花好好認真地回答。
「那有听說妳的爹娘,有什麼姓方的朋友嗎?」
花好好直接搖了搖頭,「我家里窮,又住在深山,一年到頭只有春市和秋市會下山,爹娘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朋友。」
龍海兒听了听,也不回答花好好的疑惑,拿了霜曉天的傷藥給她之後便走了出去。
「龍大小姐為什麼問這些?」花好好喃喃自語。
殷小玄抱著花好好,也是一肚子疑水,她媚眼如絲似勾,望著龍海兒滿月復心機的離去身影。
船行了七天,在無垠的大海中再度見到陸地,花好好倚在船舷,看著海中的大魚跳躍游泳。
听船上的人說,這種大魚叫海豚,真是太有趣了,一群魚居然被喚作海里的豬!
據說海豚很有靈性,懂得游進瀧港玩耍,從小便和龍族的孩子玩到大。
提到瀧港,應該就是不遠處的那座大島,從昨晚起,她就不停听到有人在說終于回到瀧港了。
花好好愈看它,愈覺得這島活像是海中的一只大炒鍋,四面八方全被叉出的岩壁團團包圍,浪花打在上面,激起陣陣白色碎花。
四周的海面也並非碧藍,而是深得近乎墨綠,海流方向亦詭譎難分,雖然天氣晴朗無風,但水流極強,船身搖晃得比平日嚴重許多。
可雷龍隊還是訓練有素,按著某種路徑,向唯一的缺口航去,花好好偷偷瞧了眼,岳權正專心地掌著海翔號的大舵,而龍海兒也站在船頭,凝神屏息著。
接下來的也是听說來的,瀧港入口是座天險,易守難攻、機關天成,除了幾位首舵和歷任龍族之長,少有人能通過亂石灘和避開旋渦,古來無數想討伐或搶奪龍族的船只,全在此處擱淺遇難,若是擱淺還好,仍有一條活路;但若遇上旋渦,便萬劫不復了。
「好好,妳又在想什麼啦?」殷小玄一身精心打扮,穿戴著大量華麗的銀飾,整個人就像是尊銀女圭女圭一樣,突然來到花好好後方。
強烈的陽光映著銀芒亂閃,讓花好好差點睜不開眼。「殷姑娘,這些銀飾真漂亮。」
一身粉色嬌艷紗衣的她,站在身著苗服的殷小玄身旁,像兩株風格殊異的花蕊。
殷小玄翻了翻白眼,吐了吐小舌。「虧妳管它叫銀飾,我都叫它銀枷鎖,好好妳不懂,這身行頭足足有二十斤!二十斤呀!若不是要回瀧港、怕被罵,我才不穿呢!」
花好好伸手幫殷小玄整了整額前,頭冠上成排的銀穗花彷佛正在淺淺微笑著。
「殷姑娘的爹娘還在,是件好事呀!好好也很希望爹娘還在身邊。」
「可是也特哩八嗦!」殷小玄苦笑說道。
一陣強風打從不知名處朝兩人吹來,讓她們幾乎站下穩身子,龍翔號和其它戰船也在此時停了下來,除了操帆之人手里或緊或松地拉著帆以外,所有船員全放下手邊的工作。
待所有人停止活動後,船身方穩定了下來。
「船怎麼停了?」花好好不太明白地問道。
殷小玄原想說話,可她看見岳權朝著花好好走來,便不急著答腔。
「這是瀧港特有的『風引潮推』,海主子算過時辰,再等一刻鐘就能入港了。」
岳權來到花好好身後,低沉的嗓音讓小女人漾起微笑,雖然男人沒有看到,可殷小玄卻是看得張目結舌。
那個不自覺的笑容如月盈滿,卻又像是知道月缺在即,帶著悲傷的幸福感,非常刺目。
「岳大爺!」听到男人的聲音,花好好開心地回過身,笑容變得單純天真。
「只要能通過亂石灘,再等一會兒,船就會自動被送入瀧港之內。」岳權笑著說道。
接下來是天老爺的工作,時辰只要對,便能輕松入港;想要強行進入的船只,全喪命在人定勝天這樣可笑的想法之下。
正如岳權所說,海翔號的帆不一會兒便被風吹得飽飽的,船身維持一定方向,緩緩通過岩石夾縫,天頂只剩一線青。等到通過夾道,景色豁然開朗。
黑石岩壁內環抱著一片蒼翠森林,大小屋子隱身在樹影之中,炊煙裊裊上升,男女老少、工作玩耍,雖然稱不上繁華,但也熱鬧富庶,大有世外桃源的和平景象。
瀧港的佔地也比花好好想象中寬廣,海岸邊以石築港,大小鎊色船只泊在灣里,港口的龍旗正在飄揚,數條小船來引,船員丟了繩索及錨,降下了帆,待岸邊的人拖索牽船引至停泊位置,便大功告成。
雷龍隊是戰船,沒有下貨這類瑣事,只有迫不及待的海員們,拿了各自的行李包袱,喜上眉梢地下船,而岸邊也被收到消息的各家親人擠成人山人海。
在歡聲雷動的相聚情景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及被孩子們包圍的兩位女性。
一位年長些的婦人,面目慈祥可親,可看上去卻有些虛弱無力,她的身邊傍著位身段高挑、舉止豪爽、言語潑辣的姑娘。
那姑娘每看見一個船員,便唱著名兒,被唱到名兒的孩子,便跑出來認爹娘,雖然瀧港的人們都是熟識,可是在亂烘烘的時刻,難保不會因為一時疏忽而忙中有錯,因此她確保著每個孩子的安全。
看那花好好目不轉楮地好奇看著岸邊大度的女子,岳權笑著說道︰「那位大娘便是我娘,旁邊大嗓門的姑娘便是雲衣,早告訴過妳,妳一到瀧港絕對會認識她。」
殷小玄已不住地往下方揮手,「雲衣!我爹娘呢?」
「妳爹娘正在家里削藤條,等著要抽妳一頓,妳私自上船,一去幾個月不見人影,他們動了大氣,還不趕緊回去!」曲雲衣鳳眸一抬,強忍住笑意,中氣十足地喊道。
殷小玄一听,皺著眉跳下船,逃得不知去向。
曲雲衣眼一瞥,正好看見岳權,她大力揮舞著雙手,親密地喚道︰「岳權、海兒,慢吞吞地在生金蛋呀?趕緊下來唄!」
不知怎地,一听到曲雲衣連名帶姓地喚岳大爺,花好好心中就有些酸溜溜的,牙一緊,咬著小小的、菱角狀的嘴兒。
「吵死人了,整個瀧港都是妳的聲音!」岳權也吼了回去。
男人轉過身來,扶著花好好的身子踩著板梯,在彈跳間殿後下了船,他們的身後則是龍海兒及霜曉天。
慈祥的婦人笑吟吟地看著花好好,好親切、好親切,可是當她眼神一轉至岳權和龍海兒身上之時,笑容中馬上換成令人生畏的威壓感。
岳權和龍海兒交換了個眼神,一來到老婦面前,便乖乖垂手立著,那岳大娘也不嗦,瞬間拉下臉,拿出一根大板,往兩人身上便是一陣抽打。
花好好驚嚇地看著兩人不還手地挨著責打,更訝異的是老婦人雖然虛弱,可手上拿著的板子卻不是一般女性能拿得動的,更遑論舞著板子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