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龍家的恩重如山,岳權不敢或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岳權雖然年僅二十二,但從小苞著爹爹岳千洋出海,海上的男兒只服膺于力量和能力;父親待他極嚴,讓他練就一身的本領,雖然年少,可在龍族的年輕一輩之中,已是無人能出其右,以能服眾,號令掌管龍海兒的海翔號。
爹爹曾告訴過他,岳家世代住在汶江口,全靠打魚維生,但因前朝暴政下了海禁不準出海,而沿岸又有倭寇,岳家祖先不得已只好棄了故鄉,流浪乞食為生。
正在貧病交加、無以為生之際,為龍家所救,上了龍家的船,自此長居瀧港,安居樂業,不再四處浪跡天涯。
到了父親這一代,早已三代為龍家船艦的首舵,但父親早死,岳家只剩孤兒寡母,龍家對他們母子倆可說是照料有加。
龍家之主龍巽風,人稱海龍王,更是親自傳授岳權航海技巧,讓他獨當一面。他娘看龍海兒年紀小小就沒了親娘,便接過來扶養。
有一天,龍家之主下了船直奔岳家,看視他的愛女,看到岳權站在一旁,便告訴他希望他能保護龍海兒,保護海龍王的掌上明珠,保護龍族未來的女王。
也許那是一句無心之語,但從此之後,岳權便把命給了龍海兒,效忠于她。
而此回娘親病重,天天看大夫醫病吃藥,還是沒能醫治痊愈,不知龍海兒從哪打听到聖心老僧醫術有傳,便放下護船的任務,讓海翔號掉頭北上,只為尋找醫怪。
為測試醫怪的醫術,她還讓殷小玄在他身上下了稀世珍奇之毒,這種殷家家傳之寶,殷小玄向來不輕易使用,只用過兩次,而第二次便是為了救他娘。
龍家待他不薄,而龍海兒更是個不出世的將才,為了龍族一族,也為了他自己,他自當涌泉以報。
龍海兒看了看眼前的岳權,幾不可覺地搖了搖頭。「岳大哥,如果有一天,我逼得你得提刀殺我,你的選擇會是……」
「絕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岳權誓道。
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恐怕不是他能決定的!龍海兒在心中暗暗說道。
一盞昏黃小燈之下,花好好捻了針線,比了比顏色,拿起岳權的衣裳,一針一線細心縫補著。
嗅著衣上男人的味道,她的臉蛋不由自主地紼紅一片。
花好好對岳權有私心,想先幫他補衣,可是其它船員的衣服積著,所以她只得趁他不在時在夜里趕活兒。
衣料不差,只是顏色都褪了,看得出來有點歲月,一想到這衣裳陪著岳權許久,花好好便有點嫉妒起手上的布料來了。
簡單的衣裳上,有著笨拙的針線痕跡,應該是他自個兒縫的,他還沒娶妻,岳大娘好像也病了,大概是沒人幫他做這些女紅活計。
心思單純的花好好拆了幾處粗糙的縫口,針眼重新穿過兩道線,加強縫紉的強度。
他人高馬大,這樣才禁得起他活動……
攬了不少的事兒,今晚的針線工夫又做了不少,頸子很酸,眼也有點疼,但她卻笑得甜蜜。
她不再覺得自己只是吃閑飯、受人照顧,一飯一食她都盡量回報,不再是拖累大伙兒的廢物,就算只是幫點小忙,讓大家穿得舒服些,她也開心。
吃得飽、有得忙,便是天大的福氣,讓沒依沒憑而待在這兒的她,不安穩的心也安了。
平安日子中倒也有意外之喜,龍海兒看她努力工作,發餉銀時也算了她一份,撥了幾吊錢給她,讓她更是感激不已。
若弟弟妹妹也能在這里,他們一定也會覺得幸福的,只可惜現在連他們人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里,花好好的笑容便消失了。
岳權答應幫她尋親,可弟妹卻像平空消失,連人牙子都找不著了,一兩個月過去了,三個小家伙還是沒有消息,她無奈又著急,可也只能等下去,等他的手下繼續回報,看看何時能找到人。
不知明天何去何從,還是把握今兒個吧!
花好好想了想,又低下頭縫衣裳,心里盤算著趁大後天下船,用縫補衣服得來的錢,她想買塊布,親手幫他縫件衣裳,就當是這段時間的謝禮……
花好好補好最後一個破口,卷了線頭,咬了線,岳權剛好打開門進來。
一看到小女人在幽暗燈光下做活,他覺得有些心疼。
「油燈不夠亮,以後晚上別做針線,會傷了眼楮。」岳權解了刀,龐大的身子落坐在地上。
花好好抱著衣裳淺笑,笑容像是和了蜜。「這燈已經夠亮了,以前白天要幫佣,常是晚上趕活兒,光只是一支燭兒,更暗呢!」而且現在還有人會在乎她,不用成天怕吃苦挨餓,這樣的生活是她夢想許久的……
話在心沒有出口,甜蜜的感覺卻濃濃地環繞著她。
她又想起和弟妹共有的夢想--長大了尋個好差事,單吃大白面吃個飽!船上的人兒個個都好,不知瀧港能不能讓她們落腳?什麼工作她都願意做,只要能和弟妹在一起,待在岳大爺的身邊……
或者,龍族的人心地善良,就單讓弟妹留在瀧港也可以,她可以從長白山寄錢給他們,省著些用度,應該也能讓他們過活。
花好好暗自想了會兒,看著仰臥在地上的岳權臉上透出一絲紫氣,突地想起什麼似的,趕忙從床頭的一個錦匣中拿出個小銀盒,精巧的盒中有幾粒紫玉似的物品滾動著。
「來,殷姑娘交代要按時服下的,岳大爺今晚還沒吃吧?」花好好小心翼翼地拿了顆寶貝藥丸遞給岳權。
她知道他身中殷小允的奇毒,毒性很強,得連解九九八十一天。打從知道之後,她便隨時記得提醒他。
有一次他忘了服藥,結果吐出一大口黑血。花好好曾听殷小允提過這毒奇狠,若未解干淨,他這輩子就廢了!怎麼廢法她也不懂,但他痛苦吐血之時,她除了驚恐之外,還有深深的憐惜。
像是看到弟妹受傷時的難受,又多了點想代他受苦的感覺。
敝的是,岳大爺總不會忘了她該換藥,卻老是忘了自己的毒還沒解完。
岳權一仰脖吞下藥丸,一迎入眼便是床上擔憂的臉孔,他不自覺柔情地問︰「花姑娘的腳還疼否?」
「不會很疼了……」
正值兩人情生意動之時,外頭傳來鼓噪聲,有人猛力敲著門!
「岳老大、岳老大,不好了!有倭船來了,海主子請您趕緊出來!」
岳權提了刀去開門,回頭望了眼眉目凝重的花好好說道︰「花姑娘待在房里,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千萬別出來!」
無暇仔細交代,岳權說完便把艙門帶上,看著來報信的下屬。「你守在這兒保護花姑娘的安全!」
外頭嘶吼聲震天價響,兵器交擊聲驚心動魄,還有像打雷一樣的聲響,船身也不停地搖晃,花好好在船艙里緊張地抓著拐杖焦心。
因為過于擔心岳權的安危,她決定忽視他的告誡,偷偷瞧瞧外邊的情勢。
才拉開門縫,守在外頭的同伴早已不見蹤影。
海翔號上的人英勇善戰,幾乎全攻上倭船去了,還留在船上的人,拉弓放火箭,調整火炮射擊,轟得大量倭船棄守。
火箭和火炮燃起熊熊烈火,將黑暗的海域照亮得如同赤紅的煉獄一般,血災刀光箭影齊動,生存之戰不能有半點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