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都秋後了,天氣還是這麼熱?」話一轉,南昊抱怨起天氣,才從河邊沖涼回來,他又一身汗了;倒是他的坐騎可沒像他一樣虛火上升,還很悠閑的在旁邊吃草甩尾巴。「不介意讓我躺一會兒吧,天氣好熱……」問是這麼問,也沒等她同意,就直接橫躺在她白色的衫裙上,一只膝蓋向上彎曲著。
「你——」瞧他一臉汗水的模樣,她知道他怕熱,也就由著地枕在她腿上午憩,沒一腳踹開。
南昊閉眼遙想著……懷念呵,大地的氣息和她身上的藥草香融成一氣,恬恬淡淡的,抒解他滿腔的郁熱。
俊朗昏睡的臉上,豆大的汗珠正沒命的冒出,言寧忍不住掏出懷中的帕子,輕輕為他拭汗,她的皮膚一年四季沁涼如水,不懂怕熱的人到底有多怕熱,可光是看他汗如雨下,著實也替他熱了起來,心里想著,往北一點的地方,應該就不會這麼熱了吧?
以為他睡得沉,她報復心一起,調皮的往地燒紅的臉皮子一捏,緩緩柔柔的說︰「鬼域的秋天……」兩頰忽然覺得熱得很。「我也好想看。」
皓腕當場被一只巨掌攫住,行凶的人被正主兒逮個正著,嚇得她的魂差點飛掉大半。
「你裝睡!」
「我听見了。」慵懶的琥珀眼直盯著她,「寧兒說,要與我一塊兒回鬼域。」唇上的弧形加深擴大著。
「誰說要跟你一起了?我、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而已……」這個理由本來就很正當,那她的心跳還加什麼速?都是他可惡的迷人笑容,讓她的腦袋和嘴巴都變鈍了。
一手勾住她頸子緩緩按下,他噙著笑,對她說︰「寧兒撒謊的樣子好可愛,害我又想吻你了。」
「你胡說什麼?嘴巴不干不淨的!」拒絕他的提議,腦袋盡可能往後躲,眼看他迷人的唇就要湊上來——
一顆黑亮亮的馬頭竟硬生生的從兩人的夾縫中擠了進來,害南昊的嘴巴來不及轉彎,直接就親了上去,結果,它才是被吃到豆腐的受害者。
「哇!臭死了!我說你多久沒管管自己的嘴巴了?」驚詫莫名的南昊連忙抹嘴,呸了好幾聲。
「還是你好。」言寧開心的環住奔雷,將面頰貼著馬臉,感激它的英雄救美,看得南昊妒火中燒。「你這個搗蛋鬼!看來不把你捉到河邊洗一洗嘴巴是不行的,喂!別跑啊!」
跳起來去追馬兒的人一臉氣急敗壞,而依然坐在樹下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看著在草地上追逐的一人一馬,現在的她不只羨慕而已,還想……加入呢。
第九章
停在馬月復上的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刷著,不專心的程度,讓原本就不喜愛洗澡的黑駒,安心的嚼起堆在茅屋旁的秣草。
「你看她,真是與眾不同。」遙看著不遠處、站在大樹下的白色儷影,南昊笑得傻氣。
「美麗、聰明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一點是只對我好。」口氣相當的滿足。
見她以葉當笛湊在唇邊吹,在半空飛旋的白鴿,立即飛停到她適時舉起的手背上。
「你說,等我帶她回到鬼域,王母見了她,一定會喜歡的是吧?不對,是絕對會喜歡的。」像吃了顆定心丸的點了點頭,雖然是一個人在自說自話,南昊還是說得起勁,而吃得正高興的馬兒也不掃他興,塞得滿滿的嘴巴,總適時發出一些聲音來回應。
怎麼他的馬……聲音怪怪的?眉頭微微皺著,南昊終于撥冗關心已被自己遺忘很久的愛駒,回頭一看,瞠眼瞪著還在吃的奔雷,他簡直深受打擊,像是很久沒正視過它一樣,因為他發現——
「我的天啊!咱們才分開多久而已,你怎麼變成嗜吃鬼了?」有看過戰馬肥得像牛的嗎?他的眼前就有一只,而且不理會他的震驚,還在繼續吃。
「不準再吃了!你看你,不一會兒工夫就把這堆草吃得快要見底,就算短時間內不用上戰場,也用不著忙著把自己肥死啊。」擋在奔雷的馬頭前,他教訓起這個不知節制的小子,見他低下頭頗有懺悔之意,才滿意的點點頭。
「很好,還懂得認錯。」南昊彎,想抱走剩下不多的秣草,豈料身後衣服被兩排牙給死咬住,讓他怎麼也彎不下去。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抗議無效,你得節食一天才行。」他轉過身,不帶同情的說。
誰知他的馬一點也不知檢討,反而與他玩了起來,馬頭開心的蹭起他的臉,外加舌忝得不亦樂乎。
「你這小子越來越皮了,呵……好癢、好癢……」南昊整個人笑倒在秣草堆上。「好了、好了,我投降!哇,好痛——」高呼一聲,背部不曉得撞上了什麼,他爬了起來。
「什麼東西啊?」好奇的將秣草往兩邊撥開,南昊在最底處發現了一個長形的木盒,還有兩個鼓鼓的小布包。
「這是什麼?怎麼藏到這里來了?」在打開木盒前,他猶豫了一下,萬一是寧兒的東西,這樣擅自打開,她可是會不高興。
那萬一不是呢?
終于,他還是打開了木盒,但瞧見里頭的東西,表情已微微有了變化。
這安躺在木盒里的擎弓,他當然知道是何人所有——為何王父隨身不離的擎弓,會藏在此處?除非是遇難……
不會的!王父武藝高強,又有鬼叔在身邊,就算遇難,也不可能像他一樣輕易落入敵手。
他動手打開一個小布包,里面全是黃澄澄、如假包換的金子,想必另外一個也是,這麼多的金子……
言寧緩緩踱回茅屋,屋外,只有奔雷靜靜站著,沒瞧見將她當成犯人一樣守得牢牢的傻子。
他說要帶她回鬼域,她沒反對,甚至還有點歡喜,因這次的買賣弄得金人要殺她,宋軍也要捉她,躲進鬼域暫時避避風頭,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坐在床邊想事情的南昊,一見言寧進屋,昂藏的身軀掩不住內心的不安,心口微微顫抖著,張口欲問她擎弓的事,卻又怕听到王父不幸的消息。
言寧察覺到他的異狀,也同樣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不離彼此。
「有件事想問你……我王父的隨身武器為何會在這里?」南昊有些困難的出聲,面對她不解的眼神,微微松了口氣,心想王父應該只是不小心將擎弓給弄丟了,剛好被言寧撿到而已。又問︰「我的意思是,擎弓是你撿到的嗎?」
言寧將視線越過他,落在他身後的木盒子上,明白是該坦白的時候了,她臆測著,等他知道她真是為了金子才救他的之後,他會怎麼看她?還會為她當個傻子嗎?還是瞧不起她?
「不是。擎弓和那兩袋金子,是我救你的酬勞。」
「什麼意思?」南昊不解。
言寧定定的望著地,只要一句假話,她知道他會相信,會依然將自己捧在手心上,當她是采珍貴的花兒,可是她卻真的不想再欺瞞他任何事。
「賞金殺手是拿錢就辦事,不管給錢的金主是善人還是惡人,鬼王歌寒給了我兩袋金子,要我救你出來。這樣你明白了吧。」嘴巴在動,她卻听不清楚自己的聲音,他受傷的表情已經掩蓋過一切,其實她,比他還要矛盾。
「你先前不顧性命的救我,只是為了這兩袋金子?」南昊不相信耳朵听到的。
「是。」不回避,她選擇面對他受傷的眼楮,怕的是,再也無法治愈他的傷口了。
「沒為別的?」他急迫的想證實。「那在救出我之後呢?你昏迷的時候說不想離開我,那句話是真的對吧?」他不信她眼里偶爾流露出對他的關心是假的,寧兒對他是有情的,否則何必為了區區兩袋金子,冒著生命危險救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