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談什麼?」突然對上他的臉,蘇普表情沒多大變化,輕聲回避他的問題。
「吃飽才有體力。」他瞧了她碗內才消失約一半分量的粥一眼。
「我沒問題。」
「哦?」真的沒問題嗎?「OK,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他聳聳肩,一臉不在意的隨興。「來吧,你要跟我談什麼?」說完,他自顧自地扒起粥來,還不忘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蘇普愣了下。相較之下,自己的備戰姿態顯得相當可笑。
「為什麼不報警?」她直問。
「為什麼要?」
「我有槍。」
「哦——我也有。」
蘇普蹙眉。
這男人的語氣太隨興,她听不出他說的是真的或只是黃色笑話。
「我的槍傷是你處理的?」最後她決定裝作沒听見,跳過這話題。
「沒錯。」他點頭。
「你是醫生?」
「當然不是。」他表情有幾分好笑。「你是上了出租車,不是救護車,忘了嗎?」他很合作地邊吃邊回答,找空檔扒粥。
蘇普臉上盈滿不信任。「正常人會報警。」
「哦?」把粥吞下後,他才有辦法繼續開口。「好吧,那我們先把帳算一算,」他邊吃邊道,「你想要我報警的話……我就報。」他把粥呼嚕嚕地全倒進口中。
「來,讓我想想——」將垃圾丟到一旁,他突然從桌底下抽出紙筆和一台計算器,這舉動嚇了蘇普一跳。
罷才她模過這張桌子了,底下沒有抽屜可以放置物品,所以……他手上的東西是哪里來的?
「前晚的車資685,你的血沾了我整車,超難洗的,清潔費1200,你手上包扎的藥材520,那件T恤199,粥你還沒喝完,可是也不能退了,65元不能賴掉……」他動作利落地邊寫邊敲計算器。
「總共是5949,看在我見義勇為的情形下,給個整數六千好了,OK?」
看著推到自己眼前的「賬單」,里頭連住宿費、他染血的新襯衫,以及幫她洗澡、上藥的工本費全都算上了……蘇普冷眼看著長長一串的價目表。
這家伙的目的是要錢?
「我的衣服里有現金。」
「我知道。」看來買家願意合作付款。範子駿的笑容頓時變得十分和藹可親。「我是做良心生意的,當然不會偷拿客人的錢。」他又從桌底下抓出一只袋子,將里頭的東西全倒出來。
蘇普不禁覺得他的舉動像哆啦A夢一樣。
「來,你清點一下,現金六萬二,七張金融卡,三張假證件——你是國際犯嗎?一盒止痛藥,一包海洛英——這是自用還是要賣的?還有……」他一一清點了她的家當,順便把想問的問題也問一問。
蘇普被他連珠炮似的轟炸法搞得頭隱隱作痛。
「我的衣服。」她截斷他。
「丟了。」
「丟了?」她蹙眉。
「只剩下半身。」他從袋子里拉出一件三角褲。
她冷靜地直視著他,彷佛要他給個理由。
「你的外套和上衣全是血,又破了好幾個洞,」他聳肩,一副丟掉它們理所當然的模樣,「至于你的內衣——它很好,沒染血、沒破洞,不過它對你的傷口沒好處,我把它剪爛了。」
蘇普的眼楮眯了下。
「放心,我以前有個法國女室友,她的興趣是在家天體游行,我只是幫你恢復良好的血液循環。」他再度聳肩,表示他看多了,並未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當然,他不可能老實告訴她,拆禮物的過程還是帶給他很大的樂趣。
砰地一下,布料裂開,兩團柔軟彈了出來,她膚色非常白,那兩顆小櫻桃看起來極為誘人——撇開藏在內衣夾層內的刀片不談的話,那畫面確實很棒。而若非她的內衣材質含金屬縴維,她的身上肯定會再多出幾個洞。
幸好他雖然不怎麼上流,但也還不到下流的地步,眼楮吃吃冰淇淋就算了,搜光了她身上所有具攻擊性的東西後,他的重點還是放在處理她的傷口上,除了擦澡時必要的接觸外,他並未有過分的舉動。
「不過我還是想給你個良心的忠告,你的胸部很漂亮,綁著它不道德。」他還是很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還有,那證件質量不太好,毒品也少踫為妙——」
「白粉不是我的。」蘇普覺得要是再不開口打斷他,這男人一定有辦法自言自語一整天。
被看光就算了,那種情況下自己別無選擇,反正事情過了,也不重要了。
「我要我的槍。」
他又聳聳肩,從桌底下抓出一把槍,放到桌上。
蘇普正想伸手去拿,卻被對方搶先一步將手壓在槍上。
她瞪著他。
「再給你個良心的忠告,手傷好之前最好別玩槍——」他拿起槍,突然動手拆起彈匣,並重新上匣拉滑套,動作快速流暢,一氣呵成。「也建議你最好換一把槍。」
瞪著眼前對準自己並上膛的槍,蘇普倏地全身僵硬。
「這把槍對你而言太大了,後座力太強,尤其改過的槍特別容易失靈罷工。」嚴重一點膛炸,不用射殺敵人就先炸斷自己幾根手指,多帥氣。
「放心,我沒開保險。」發現她的緊張,範子駿好心解釋,但下一秒他隨即開了保險,「這樣才能用。」
他聳聳肩,將隨時可以擊發的槍又放回桌上。
對于他輕率隨便使用槍枝的態度,蘇普的手心因緊張而沁出冷汗。
「你不是出租車司機。」咽了口口水,她艱難地指控。
「不,我當然是。」
一臉笑意地俯身向前,範子駿抓住她削薄及肩的一小撮發尾,好玩地在她臉頰上掃了掃。
「你不就攔了我的出租車?」
第2章(1)
任他繼續近乎挑釁的舉動,蘇普不曉得是全身僵硬抑或不為所動。
「一般人不會懂這些。」許久,她才再度吐出話。
「是不需要。」他笑了笑。「可是我當過兵,親愛的,職業軍人能學到不少東西。」
蘇普半信半疑,她沒當過兵,但多少听過當兵的事情。
「台灣的阿兵哥打靶不是使用手槍。」難不成自願和非自願役的訓練課程有差?
「噢,」他突然噴笑。「對,沒錯。」
在台灣當兵時,他學到最厲害的技能是「擦槍」和「保養」,就是沒「使用」這項。
「在台灣服完義務役後,我到法國當了七年兵,領法國政府的薪水,學他們的技術,替他們的國家打仗。」他朝她眨眨眼。「在我的單位,槍炮彈藥類的東西,至少都會是每個人的第二或第三專長。」
難不成醫療也是必學專長之一,所以他才會挖子彈?
蘇普不確定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她不了解他所說的。
但若他真的在國外當過兵,就能解釋他怎麼會將身材練得那麼壯。她知道在一個復雜的環境里若想要減少被找麻煩的機率,最好的方法就是將自己包裝成不好惹的模樣。
而且就算他說謊,對她而言也沒多大關系。
「親愛的,都告訴你那麼多事了,禮尚往來一下吧。」在眼前人兒還陷在思緒中時,範子駿又玩鬧地勾了勾她的下巴。「你的名字?」
「……」
呿,沒上勾。
範子駿無所謂地再度聳肩,自行拍板定案。「那我就叫你小櫻桃。」
這家伙要不是個性原本就愛開黃腔,就是故意想惹惱她。蘇普心想。
「小櫻桃,付錢吧,付完後你若想要我報警,我不介意配合。」他伸出手朝她勾了勾。
不知是因他的態度和語氣都很目中無人,或「小櫻桃」這三個字太刺耳,蘇普有些惱怒地拆開捆住的一迭鈔票,抽出六張千元大鈔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