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兒好笑的瞅著她,「現在不是爬樹的時候,大妞,本姑娘要去負荊請罪了。」
今晚,沒有月光。
月亮被濃濃的烏雲蓋住了,樹葉被突來的狂風吹得沙沙作響,赫連茉兒越站越冷,卻固執的一步也不離開。
她知道閻爵很生氣,卻沒想到他這麼氣,氣到讓她一直站在書房外頭,任霍旺好說歹說也不讓她進去見他,不只霍旺,這夜進進出出書房的人全都幫她說了話,結果是因此惹得閻爵丟下更多的工作給他們。
就這樣,她站在書房將近兩個時辰,都過了子時,他不讓她進去,他自己也不出來,或許因為根本不想見她,索性今晚就在書房里過夜?如果這樣,那就表示他要她在外頭站一夜,到天亮。
一陣寒風再次襲來,她咬住唇,用雙手不住的搓著雙臂。
天氣當真說變就變啊,昨天晚上她在火爐前熬藥還熱得差點忍不住把臉上那層皮給撕了呢,沒料到今晚突地刮起冷風,寒意逼人,要真待上一個晚上可能會凍死吧?
第3章(2)
就在茉兒胡思亂想的同時,一滴水竟從天空掉下,落在她臉上,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接著竟唏哩嘩啦的,大雨滂沱罩下……
這就叫報應吧?
昨天她累得數百人不能睡覺,今天她就得承受冷風大雨外加罰站……
此時,一把傘陡地罩住她的身子——
「小姐,回房吧,這樣下去你真會生病的。」是被她趕走好幾次的大妞,胖胖的臉上滿滿的擔憂。
「你真的很不听話,叫你先去睡了,怎麼又跑出來?」
「下大雨了……」
「這大雨下得好,也許因為這雨,你家小姐就不必被罰站到天亮了,去去去,快去睡,你拿著傘站在這里,閻爵看了搞不好更生氣,說我虐待丫頭!」
「可是……」
「別可是了,你再跑出來,我就把你辭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听見沒有?」
還有這樣的?威脅人……大妞瞪她,沒用,還是被推走。
書房,半開的窗,有人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一旁因著主子還沒睡而撐著眼皮不敢睡的霍旺,忍不住又找死的開了口——
「我听大妞說,昨晚幫小姐沐浴包衣時,發現小姐手上腳上都是傷,一雙腳還腫腫的,現下不知消腫了沒?」
窗邊的人動都沒有動一下,依然望著窗外。
「雨好大啊,打在身上會痛吧?而且今天好冷,剛剛丫頭去提水都說凍傷了手呢……嘖嘖,真不知道這是什麼鬼天氣……」
窗邊的人依然不動如山。
霍旺搔搔頭,都快想不出台詞了。「少爺,听大妞說,小姐回來以後整整昏睡了四個時辰耶,想來她也是一整晚沒睡上覺的,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讓小姐徹夜不歸,可我想她不是故意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想保有的秘密,也許,那是她很重要的秘密,所以才沒告訴您……您就不能原諒她嗎?就算您不打算原諒她,也可以讓她進來躲躲雨吧?不要昨兒晚沒事,人回來了,結果卻被您折騰得生了病,少爺又要後悔莫及……」
終于,窗邊的人動了,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他——
霍旺終是住了嘴,明明今兒天氣冷,卻覺得身上手心都是汗。
「是我讓她站在那里的嗎?」閻爵冷冷地問。
「不是……」
「腳長在她身上,她想何時離開就離開,我何時不允她離開了?」也不知道是在說服別人還是說服自己,像是深怕自己一個心軟就朝那大雨中的小丫頭走去,閻爵的嗓音更冷。
「話是這麼說沒錯……」
「那就給我把你的嘴巴閉上,然後去睡覺。」
奧?「少爺您還不睡嗎?」
主子不睡,叫他這個小苞班怎麼睡?再說,茉兒小姐怎麼辦?少爺不是打算和茉兒小姐耗一夜吧?
「下去吧。」閻爵直接下令,走回案前又開始翻起賬冊來了。
霍旺看了主子一眼,不知為何,雖然主子帶回了一位婉心姑娘,明著說要她幫忙察看賬冊,可主子的工作量似乎一點都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近日來翻看賬冊的時間越來越多。
「是,小的退下了,主子您也早點休息。」雖然疑問一堆,霍旺還是鼻子模模退下了。
「嗯。」閻爵才覺耳根子清靜些,未料,剛走出書房門的霍旺轉眼之間又跑進來——
「又有何事?」看來是他這個主子當得太好脾性,才讓這小子常常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了。
「少爺,婉心姑娘也陪著茉兒小姐一起在外頭淋雨了……說是要幫茉兒小姐求您的情……」
聞言,閻爵挑了挑眉,默然不語。
這個莊婉心……湊什麼鬧來著?
雨,半點沒有停歇的跡象,而且越來越大,那豆大的雨打在身上不僅疼,還疼得緊,連眼楮都要睜不開。
赫連茉兒望著身邊陪她一起站的莊婉心,忍不住又開了口︰「婉心姑娘,你趕快回房去吧,你這樣會生病的,你若病了,讓我怎麼跟閻爵交代?你我也不是那種生死與共的關系,不必為我這樣的。」
莊婉心回以淡淡一笑,「我若因此病了,茉兒姊姊不也要病了嗎?若閻大哥真在意我的身體,自然不會讓我在雨中待太久,如此,茉兒姊姊也不必一直待在這里了,姊姊就莫為妹妹掛心了。」
意思就是,如果待會兒閻爵出來請她進書房,就表示閻爵是舍不得她莊婉心,而不是赫連茉兒了?
赫連茉兒望著莊婉心,說不上現在心里是何滋味?感動嗎?好像有那麼一點,可是又不是很多,直覺里,總覺得這莊婉心雖然端莊嫻淑又識大體,卻不完全是因為替她求情而來……說來說去她跟她根本與陌路人一般,承她這份情,她並不是很樂意的。
再說……如果閻爵因為莊婉心而選擇放棄跟她冷戰,那她執意站在這里有何意義?她又不是真被她罰站的!之所以一直站在這里,只是為了祈求他真心的原諒,若不是,她何苦來哉?
「婉心姑娘真的不必如此的。」赫連茉兒輕輕扯唇,嘀咕了聲,她仰望著天,因為太冷,幾乎整個人都要縮成一團。
驀地一陣暈眩襲來,讓她踉蹌了幾步,她搖搖頭再搖搖頭,想要把那股暈眩感給排除,卻發現自己頭沉得像壓了塊大石頭在上面似的。
「閻大哥……」
她听見一旁的婉心在喚著,微微睜眼,看見一雙白色的鞋正佇立在她前方幾步之遙。
閻爵還是出來了,因為莊婉心。
舍不得她淋一會兒雨,所以馬上就出來了。
赫連茉兒連臉都不想抬起,垂著眼只看著自己已經濕透了的裙擺。
「你在干什麼?這樣淋雨,就不怕病著了嗎?」閻爵的傘移到莊婉心頭上,滿臉的無奈。
莊婉心仰頭朝他微微一笑,「婉心才站一會兒不打緊,就求您讓茉兒姊姊進屋去吧,姑娘家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
聞言,閻爵的黑眸落在一旁的赫連茉兒臉上,她濕得整頭整臉整身,縴細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怕是早就凍壞了。
「進去吧,茉兒。」他終于開口,把手中的另一支傘遞給她。
就算有再大的怒氣,經過她這夜以行動深切反省之後,他還能氣得下去嗎?倒是頭一次見識到她這固執的脾性,從小到大,這丫頭除了想嫁他這個念頭根深柢固外,他還真沒見她對哪件事這麼拗的,寧可讓他生氣也不對他透露出半個字。
赫連茉兒被大雨打得快睜不開的眸子,幽幽、幽幽地望住他和依偎在他傘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