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軒瞄了他們一眼,這次連開口問都懶,堂而皇之的走進教室,筆直的往杜曼平的位子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課桌上攤著一本筆記本,杜曼平無意識的用原子筆畫上一個又一個的圈圈,偶爾在上頭寫幾個字,就在她耳邊依稀听到「杜曼平不在」這幾個字後的幾秒,眼角突然瞄見有一雙腿正杵在她桌前。
「杜曼平不在。」她懶洋洋的重復近日不知听了、說了幾百次的話,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她不在,那妳是誰?」默軒冷冷的睨著她,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打算要興師問罪的模樣。
咦?這聲音……真是該死的熟悉極了!
杜曼平全身戒備的緊繃著,過了好久,才冷冷的抬起頭來看了默軒一眼。
「誰讓你進來的?」才一眼,她便看見他嘴角、額頭、下巴、頰畔的傷口,這讓她微微皺了眉,極力忍住即將沖口而出的叨念。
這家伙!痹不了幾天又跑去打架了,還打成這副德行……
「我自己走進來的。」
「這不是你的教室。」她眼楮往他修長好看的手瞄去,發現上頭竟纏著一層厚厚的白紗布。
般什麼?他竟把自己傷成這樣?校長不知情吧?否則依校長表現出愛他的手如命的樣子,早跳起來把凶手給揪出來了。
「我知道,我是來找我的學姊,我的學姊莫名其妙不理我,我總要知道原因吧?如果學弟我哪里做錯了,請學姊直接告訴我,我一定改。」默軒故意把這番話說得很大聲,讓教室里的學長姊都可以听得見。
他自詔耐性一等一的好,就算知道會吃閉門羹,就算知道有一堆人等在門邊看笑話,就算知道校園里關于兩人的傳言滿天飛,他還是每天按時上門來「問候」她,為的就是等她氣消。
一個吻,換來的是二十幾天沒便當可吃,沒有人在一旁噓寒問暖,沒有人在圖書館外等待,蹺課了也沒人理,跟人打架受傷了也沒人心疼,真是他媽的一點都不值得!
他的吻真那麼令她厭惡嗎?想起那天晚上她靜靜的遠離他的視線,一句話也不說的模樣,他的心就莫名其妙的擰在一起,同時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
他見鬼的為什麼要因為吻她而愧疚?他的吻可是其他女人夢寐以求的恩賜呢,她竟然如此不識貨?
「是啊,曼平,默軒到底做錯了什麼讓妳不理他啊?他很可憐耶,連受傷住院了,都還每天偷溜出醫院來找妳,妳就原諒他吧,畢竟妳是人家的學姊,做人不要太小氣。」
受傷住院還偷溜出來找她?杜曼平皺起了眉,耳邊又是一陣同學為他說話的疲勞轟炸。
「嗯,也對啊,曼平,學姊有責任照顧學弟妹,就算他有千百個錯,我們也要試著開導他,還是默軒真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對啊,妳說說看,我們可以幫妳評評理,嗯?」
「是啊是啊,妳看看現在人家都跑來道歉了,而且看樣子還不懂自己哪里罪了學姊妳,唉,真可憐,不如妳說說,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旁邊看熱鬧的同學,你一言、我一語的當起和事佬來了。
這些日子,大家都看到了默軒的殷勤及努力不懈,以及杜曼平的避不見面,相較之下,杜曼平身為人家的學姊,這樣的態度當真有些不通情理。
「你--很卑鄙!」杜曼平咬著牙,幽幽地瞪著默軒。
照這樣的情勢看來,千錯萬錯都是她杜曼平的錯,他這個每天上門報到卻被拒于門外的學弟,卻是半點錯也沒有。
默軒無辜的眨眨眼,十足的哀兵姿態。「學姊……妳這麼說我,我真的很惶恐。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讓學姊這麼討厭我?」
她能說嗎?說這個學弟無法無天的奪去她的初吻,還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說她之所以不理他,是因為她得防範他再一次對她動手動腳?還是說,為了杜絕學弟可能會愛上學姊的「悲劇」發生,她必須要壯士斷腕,絕不屈服?
懊死的!他明知道她不敢也說不出口,所以故意這樣逼她,當真是可惡極了。
「你成天在外打架生事,我能不生氣嗎?」越是看他那張傷痕累累的臉,她就越氣,既然他都先開口問了,她干脆就順水推舟,端起學姊的身分,扠起腰來冷冷的對他數落著,「想要我理你的話,等你身上一點傷都沒有的時候再來,現在馬上給我出去!」
默軒看著她,微微一笑,「就這樣嗎?學姊,只要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妳就願意理我了?」
杜曼平將下巴昂得老高,卻有點氣虛,不過話已說出口,覆水難收,眾目睽睽之下,當然要信守承諾。
「是,就是這樣。」
這一日,她不情不願的應允他,多麼希望他可以馬上從她的眼前消失……
沒想到,她的希望竟然實現了,自從那個午後起,默軒這個人像是突然在地球上消失一般,毫無音訊……
八年後
俐落俏麗的短發,一身剪裁合身的香奈兒A字裙套裝,溫柔的微笑,說起話來流利且悅耳的腔調,用字精準的即時翻譯能力--這些都是今年二十六歲的杜曼平給人的第一印象。
從一流大學外文系畢業的她,短短兩年便在口譯界竄出了頭,雖然她年輕,社會經歷不足,是商業界選用口譯人員的大忌,但卻因為一次臨時上台遞補某個口譯人員的機會,意外的讓她光芒大綻,自此手上的案子接也接不完,成為公司的台柱。
因為手上的案子大都是商業界的同步翻譯案,接觸到的也都是商業界的頂尖人物,這讓長相不俗的杜曼平邀約不斷,桃花滿天飛。
對她的名氣眼紅的前輩們,常在背後偷偷譏她美其名是個口譯專家,實際上卻是個「口技專家」,就像是個公關女郎,接下的案子全都是她陪那些男人上床的附加報酬。
類似這樣的傳言不勝枚舉,杜曼平全當成耳邊風,只要哪個男人有能力又有膽子敢約她這種謠言滿天飛的女人出去,她是絕對奉陪,因為,她希望可以縮短尋尋覓覓的時間,盡快鎖定目標,把自己給推銷出去。
是的,她想嫁人,很想很想,可是這八年來,她在愛情路上的戰果卻總是令她大失所望。
大學時代交往過八任男友,每一任都不超過一個學期,出了社會又交過兩任男友,也都沒有超過半年,而最近這一年因為工作太忙,難得有了一年的感情空窗期,這讓她非常有憂患意識,只要有時間就排定約會,可卻始終找不到中意的男人。
她的要求其實不多,收入中等、長相不要太帥、舉止斯文有禮不踰矩、不會要求她下廚、尊重她的意願……也只有這幾項罷了,剛開始男人都可以大致達到她的要求,可是等到差不多交往了三個月到半年,時間因人而異,這些男人就會不顧她的意願,忍不住對她做出踰矩的行為,不能就是會要求嘗嘗她的手藝,而被她淘汰出局。
當然,也有真的很不錯的男人,當這種男人提出要嘗嘗她手藝的要求時,她會非常委婉的拒絕,說她不會做菜啦、討厭油煙味啦、做菜就會被菜刀割傷手等等爛理由,可是接下來的結果就是那個男人會甩了她,另外去找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
就這樣,她的愛情戰果持續了八年,依然掛零。
不為男人下廚--這是她八年來恪守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