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倒叫莊康心慌意亂。
「是黑禹山山寨的人。」把心一橫,他咬唇回答。
這句謊話編得也不算離譜,的確,黑禹山山寨是想打他那趟鏢車的主意,現在那顆夜明珠大概也由曲安安之手交到殷飛龍的手中,就讓這神秘的老者與黑禹山山寨去糾纏吧,只要不把姊妹坡牽連進來就好。
「黑禹山山寨?」那老者頷首道,「果然是他們。多謝賢佷相告,老夫還要追查寶物的下落,就不打擾府上了。」
抱了抱拳,他展開腳步,輕功十分了得的越門而去,黑衣極速地消失在夜色里。
莊康知道父親不會就此饒過他,但他現在顧不得多想,有一件事在他心中盤旋不去,奇怪之極。剛才那老者的聲音好熟悉,他似乎在哪里听過。
轉眼之間夏天到了,荷花在池中粉紅銀亮地冉冉綻放。
每一次路過荷花塘,他就會想到她教母親和妹妹用塘泥敷臉的情景,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她離開他,不知不覺已經這麼久了,這段日子他一直被父親懲罰,閉門思過。
若換了從前,這樣的日子他定會難以忍受,身為男兒,勇闖江湖才是他從小的志向,但現在,他寧可靜靜地站在荷花塘邊想念她。
她騙了他,那樣的對待他,為何自己還要這樣想著她?
他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沒用的男人吧!只知道對自己心愛的女子好,卻不顧她們如何對待他,瑤池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永遠也忘不了在他傷心醉酒的那一夜,她是如何用自己的身體來撫慰他,忘不了她的幽香、她的潔白肌膚,還有似水一般的櫻唇,就憑那一夜,他這輩子都不會為難她。
「大哥--」遠遠的,莊小蝶興高采烈地喚著他。
不用問,他就知道能讓他那個沒心沒肺的妹妹如此高興的,除了好吃好玩的,便是能讓她變得漂亮的玩意兒。
丙然,只見她捧著一盒胭脂跑到他面前,揚揚自個兒的臉蛋,得意地問︰「好看嗎?」
「什麼好看嗎?」
「我呀!涂了這種困脂有沒有變得漂亮一點?」
「胭脂的顏色還不錯,但妳還是原來的妳。」他老實回答。
「哼!」她踩了他一腳,「大哥,你就不能說點好听的嗎?怪不得一把年紀了連個媳婦都娶不到。」
莊康淡淡一笑,不與她計較。
「我真的沒有變漂亮嗎?」莊小蝶不屈不撓,死活都要得到他的贊嘆,「以前施施姊也涂過這種胭脂哦,漂亮得不得了呢,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她在哪兒買的,跑遍了整個京城,托了好多人才買到呢!」
「是嗎?」一听到曲施施的名字,他的神情頓時微變,彷佛有了興趣與妹子探討美容話題,「從前,我沒注意到……」
在他的印象中,施施一直那麼美艷,具體的穿戴打扮他倒是沒太在意。
很害怕有朝一日,她在他的腦海中會漸漸隱去,所以他想跟妹子經常提起她。
「反正施施姊就是一個很會打扮的人,在她的手上,一條破布也能被她扎成好看的腰帶,」莊小蝶嘆了一口氣,「其實她長得也不算太好看,跟我好像差不多。」
「差不多?」面對妹子的大言不慚,他頓時笑出聲來。
「我不過就是胖了一點,五官哪里不如她?」她不服氣地扠起腰,「我如果堅持減肥,也能變得江湖上人人稱贊的大美人。」
「我看未必吧。」他已經覺得很不行了。
「施施姊告訴我,她小時候就很丑,」莊小蝶睨著他,「那時候你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我?」斂了笑容,他霎時愣怔,「什麼時候?」
「反正就是小時候,你不記得了吧?可見她那時的確很丑,你都沒印象!」
他真的半點也想不起來。難怪初次在姊妹坡遇到施施的時候,她說他們是舊識,當初還以為她信口胡編,只為了那一顆夜明珠,原來,就在他不知不覺中,錯過了一段緣分。
「我只不過是比施施姊少了一點點毅力罷了。」她伸出一根小指頭比劃。
「什麼毅力?」他在沉思中沒有听清妹子的言語。
「就是努力的毅力呀!」她搖晃著腦袋,「而且我也不像她那麼傻。」
「傻?」
「為了一個男人虐待自己,不是傻是什麼?」
「為了誰?」他越听越覺得一頭霧水。
「為了大哥你呀!」她比他更驚奇,「施施姊沒有告訴過你嗎?她是為了讓你喜歡上她,才刻苦保養,變成美人的!」
「我?!」他的劍眉星眸頓時凝住,喉間失了言語。
「她是不是很傻?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哈,你妹子我可比她聰明多了,至少我沒有為了慕容遲那個家伙受苦受罪。」莊小蝶滔滔不絕說著,「不過說起來,我還是滿佩服她的,單單說上次用荷花塘泥敷臉的那個美容秘方吧,雖然我也知道有效,可就是嫌麻煩,嫌那氣味不好聞,所以敷了幾天之後就懶得再動手了,真不敢想象施施姊竟敷了那麼多年,喂,大哥,你有在听嗎?」
他在听,一直都在听,思緒又似跌進了迷霧中,心中百種滋味在翻滾。
她曾經說過自己喜歡一個男人,她的傾國傾城之貌都是為那個人而生,沒想到那個人竟是他自己,想到這里,他不知該為自己感到驕傲,還是為她覺得心酸,
「原來你們在這兒呀!」
他正不知該如何與妹子對答,忽然听到慕容遲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好友穿過濃蔭的林子,朝他們走來,
「喂,你到我們家來做什麼?」莊小蝶一見慕容遲便火冒三丈,惡聲惡氣地質問。
「我剛從南方回來,買了些東西送給伯父伯母,」他笑盈盈地答,「對了,還有一匹上好的緞子給小蝶妹妹做衣裳呢!」
「我家又不缺衣料,哪用得著你送?」她不知好歹地翻了個白眼。
「我哪里得罪小蝶妹妹了?」慕容遲故作遲鈍。
「哼,明知故問,我不跟看不起我的人說話!」
「沒答應與小蝶妹妹的親事就是看不起妳嗎?」他嘻皮笑臉地道,「我至今尚未答應過任何一樁明媒正娶的親事,身邊只有美妾為伴,難道我看不起天下所有的女子?」
莊小蝶被駁得啞口無言,跺腳大叫,「大哥,我先回房去了!以後叫這個無賴少到我們家來!」
說著,她抬頭挺胸的從慕容遲身邊走過,還存心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我這個妹子被寵壞了,你不要怪她。」莊康只得連聲道歉。
「在我看來,小蝶妹妹最可愛的就是這一點,直率。」慕容遲大笑,毫不介意。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對了,你怎麼忽然去了一趟南方?」好久沒有看到老友,這才知道他的行蹤。
「我家本來就是在南方,這一次回去是去幫父親處理一些事情。」慕容遲忽然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這次南下之行頗有收獲,改天你也隨我出去走走吧。」
「我?」他澀澀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被罰閉門思過。」
「伯父也不可能關你一輩子吧?我跟他說一聲,他定會答應。」
「但我實在懶得動。」這一句才是實話。
「只怕你听到了我等會兒說的事,會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出門去。」
「怎麼可能?」老友一向喜歡跟他開玩笑。
「你還記得我南方的老家在哪兒嗎?」
「是江陵一帶吧?」他記得有一次押鏢到那兒,正巧遇見慕容遲,他請他到家中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