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生活在這種關系復雜的大家庭中,兄弟姊妹又那麼多,難免會有摩擦。也許是因為爹把注意力都給了他們,也許是因為玦兒是左家最弱小的一個,也許是因為她與大娘一樣在左家是一個隱性的存在……
但不管原因為何,左家兄妹都不約而同地對玦兒存有一份憐憫之心,雖不算與她親近,卻絕對不會去刻意傷害她。
長年臥病在床的大娘能撐到今天已經是老天開恩了,如今她走了,也彷佛把自小與娘親親近的玦兒的魂魄給勾走了一般。
看她哭得天昏地暗、聲嘶力竭,頗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架式,左家上上下下深怕她就這樣追隨左家大夫人而去,便急招最會安慰人的左家大小姐,也就是已出閣的縴羽回左府。
可是左縴羽勸了老半天,說得口干舌燥也未見絲毫效果,再說下去恐怕連她都得辭窮了。
想她二十幾年來就靠一張嘴,上至父母公婆、下至弟妹妯娌,哪一個不對她服服帖帖、禮讓三分的,誰知今天她居然在自家麼妹身上踢到了鐵板!
「表姊,不如讓小弟來吧。」一個陌生的聲音突兀地傳來,一道頎長的身影逐漸向那個哭得很專心的小小身子靠近。
見到來者,雖然心里很奇怪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但左縴羽仍是對他眨眨眼楮,然後無聲地退開。以她對這個花心表弟的了解,讓他來試一試說不定真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跡。
「幾年不見了,妳還是打算用淚水來歡迎我嗎?女圭女圭。」他把那不斷顫抖的單薄身子擁入懷中,意外地發現她比記憶中更清瘦了。
怎麼,左家沒給她飯吃嗎?雷君毅略微不滿地蹙起眉,雙手更是癱緊了這個四年多來在他腦海中從未曾消失的小小身影。
「嗚……」左玦兒感覺到突來的熱源,便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溫暖的懷抱偎去,但哭聲依舊,沒有想停止的趨勢。
「想哭就哭吧,但哭累了就要休息哦。」在女人面前一向只拿出煽情挑逗一面的雷君毅,難得地拿出他極少示人的溫柔且真誠的一面,柔聲地與把他當成大抱枕的左玦兒打起商量來。
原以為四年前的一面之緣,僅僅是他風流史上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直到因故暫時離開濟南,才發現自己一顆心都是那尊女圭女圭。
他曾經懷疑過,也曾經掙扎過,但他的心就是不肯丟棄那張只有一面之緣的嬌俏小臉。
初時常常莫名想起這弱不禁風的小丫頭,但他並不在意,只以為自己是被她的白痴言行給氣著了,偶爾憶起左家書房的烏龍事件純屬正常,畢竟迄今為止還沒人敢當面稱他為「姊姊」的。
但是天天想、夜夜想,那就絕對不正常了。有的時候,他甚至是帶著對她的濃濃思念入眠。
第一次意識到他對這個令人又恨又愛的小丫頭存有異樣的感覺,是在他又結識了一位姿色妖嬈的紅粉知己時。
模著對方柔女敕的玉手,他會想起那雙縴弱無骨的小手;吻著對方被胭脂妝點得嬌艷無比的粉頰,他會想起那張略顯蒼白的清麗小臉;就連對方媚波蕩漾的勾魂大眼,都不及他記憶中那雙因哭泣而帶有血絲的紅腫眼眸來得誘人。
當然,他並沒有放棄到口的肥肉,畢竟他從不做讓煮熟的鴨子飛掉這等蠢事,但一番雲雨過後,雖然滿足了,心里卻更是空虛。
他想把這種反常歸咎于那嗆人的花粉香,卻也同時回想起那尊女圭女圭身上混著淡淡藥味的清新氣息。
在花叢中流連多年的他,一向對男女之間的情愛嗤之以鼻,不相信一個人真能無條件地愛上另一個人,為了一個女人而神魂顛倒在他眼里更是一件愚蠢的事,所以他不允許也絕不會讓自己陷入那個名為情愛的牢籠中,而他之所以如此失常,一定是中邪了!
于是,他不信邪地讓自己更加沉溺于浪蕩的生活中,可是那雙如影隨形的淚眼卻逼得他幾欲瘋狂,沉甸甸的情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每當他與一個女人溫存後,夢中必有她流淚的臉,彷佛在指責他的負心、控訴他的無情。
當他滿心不忍地想上前安慰傷心的她時,她就會馬上遠去,讓他追不上,更加模不著。他往往是懷著對她的思念和愧疚入眠,然後懷著對她的愧疚和思念醒來。
在數之不盡、反反復覆的夢見她的淚顏卻踫觸不到她後,他毅然結束醉生夢死的放浪生活,既然忘不掉她,那他就想辦法得到她,即使是把她娶回家。
即使是長得再美的女人,他玩個幾次也就膩了,很難產生一定要得到對方的沖動。
迄今為止能讓他產生這種沖動的女人也只有面前這小女圭女圭,但他就不信在他得到她後,她還會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
所以,他發誓會得到她,但絕不會愛上她!
不過……得到玦兒就真能解開這個魔咒嗎?若是解不開怎麼辦?不,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為了盡早逃出自己設下的囹圄,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辦妥手上的事後就想立刻轉回左家,也就在他準備起程的那一刻,他才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女圭女圭有多大了?
大明女子十五、六歲嫁人乃屬正常,但他卻不喜歡那種青澀的小丫頭,他喜歡的是成熟、懂得游戲規則的女子,與他來往的也多半是成熟女子。
玦兒到底有多大了?十二、十三?看她那副縴細的骨架和清瘦的面容,說她不到十一也有人信,乍然想起的年齡差距使他裹足不前。
經過一天一夜不休不眠的沉思後,既不願被人說老牛吃女敕草,又放不下手的他最後決定守候她長大。
是的,守候!守護、等候。
一方面他通過各種管道了解她的近況,既參與了她的成長,又阻絕了一切有可能發生的對他不利的因素,比如一些有心人士的上門求親,畢竟左家一位待字閨中的嬌小姐還是挺遭人覬覦的。
在不擇手段地鏟除了一大幫情敵候選人之後,接下來就是他的耐心等侯──等候他的女圭女圭長大成人!
每每得知她露出一個小小的、純真而羞怯的笑容,他就會感同身受般地會心一笑,為她的快樂而快樂;當他得知她又為娘親悲傷痛哭時,他只覺得比哭還難受。
這四年來他從未現身,僅在暗處貪婪地吸收有關于她的點點滴滴,並且想方設法尋找珍奇藥材給她進補。
想想他多年來花在給玦兒進補的奇珍異寶實在多到數不清,也花掉了大把大把的銀子,可是他卻覺得很值得,因為他的玦兒雖然外表嬌弱,卻能夠健康得一如常人絕對是他的功勞。
多少個日子的耐心守候,也更堅定了他要她的想法,即使以婚姻為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很簡單,他投資如此之大,卻只是玩玩而已,他豈不是虧大了?再說她已經夠可憐了,若還遭到這種叫姑娘上吊、女人跳河的打擊,叫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兒家怎麼活得下去?所以,他一定要娶她!
而現在,他來了。
接到左家大夫人去世的消息,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馬不停蹄地從北京趕到了濟南。
當他風塵僕僕地趕到左家,什麼都來不及做,甚至來不及洗盡一身塵土,恢復他風流俠少的英挺模樣,就依著記憶往抒心園里沖。
經過這些年來的痴心守候,她終于又在他懷里了!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他一定要實現他的夢想,他再也不想看得到卻踫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