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多日回到家,任熙言便見到父親站在門口等自己,而她依舊是不理會地從他面前繞過,頭也不回地直直走進大樓。
對于她視而不見的行為,任季鵠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也沒了之前急急躁躁抓著她請求她原諒,他變得非常有耐心,不論天有多黑、夜有多晚,均等到她關上燈後才離開。
任季鵠靜心思考過後,了解自己真是大錯特錯,這一切僵持的局面正是他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別人。
當他毅然決定離開加拿大,在無處可去下,投靠了姐姐與姐夫,不過接受他們救濟過了一段時日,便已感受到寄人籬下的不便與羞慚,何況熙言來來回回一住就是十來年,他竟還有臉要求女兒的原諒,真是慚愧到了極點!
就在他一味要求女兒諒解時,竟然連個誠心懺悔的動作也沒有,難怪女兒連看自己一眼都不願意,因為他還是那個只求自己心安自私的父親。
對于自己自私的表現,他除了懊惱外,更是恨透自己。
明白了這點,任季鵠不再汲汲于求女兒的原諒,他很清楚自己是活該、不值得諒解的;但也因愈清楚,他愈是覺得自己沒臉見她,不過抑不下心頭另一想法,想用僅剩的下半輩子補償她。
而自從發現父親總是在她熄了燈後才離開,任熙言也改變習慣,晚間不到八點便將房內的燈全關了,僅留一盞小燈,躲在窗簾後看父親離去。
盡避自己會這麼做,是因為不忍讓父親在外久等,可她卻說什麼也不肯承認。
窗外雨愈下愈大,看來今晚是不會停了。
任熙言不禁又瞧一眼被雨淋濕的孤寂身影,擰起秀眉喃喃地道︰
「再淋下去會感冒的!」
驚覺到自己竟吐出關心話語,她氣餒地往沙發一坐,不明白自己又是怎麼了,心里明明是那麼恨父親,怎麼這一刻又擔心他呢?
「不行!」
她確地站起身,抓過玄關的兩把傘,往樓下沖。
站在大門口,猛然回神的任熙言,停止腳步遲疑了。
她克制不了對父親的關心,這讓她感到莫名的害怕,但一思及父親若再這麼淋雨下去,身體絕對會撐不住的……
她顧不得那麼多地撐起傘,不願再想地走向鐵門。
她來到任季鵠面前,將雨傘遞給一臉訝然的他。「這個給你,
雨愈下愈大,快點回去。「話落,她隨即轉身離開。
「謝謝……」
案親的感激聲在身後響起,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卻不敢轉身見他,頓了-畸下,她才轉過身面對他。
轟隆!
突然一陣雷打下,嚇得任熙言打了個哆嗦,雨下得更大了。
案母親是每個人的天和地,所以在我心里,我哥就是我的天、我的地,而家更是我的避風港,可以永遠包容我所有的壞情緒……
時間會告訴你,怨恨都只是惘然。
韓天愷的話忽地在她耳邊響起,看著父親不願離開的身影,她怔住了,也重新審視和父親的關系。
「雨太大了,你……你要不要進來?」她從不知自己說話竟會結巴。
她決定不再逃避了,她想要一個和尋常人一樣的家,有著家人的保護,並與家人一同分享她的喜樂悲傷。
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對父親的怨恨,根本不及自己對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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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杯熱茶,去去寒。」任熙言將泡好的熱茶遞給父親。
熱茶不僅溫暖了任季鵠的身體,也溫暖了他的心,女兒還記得他只愛金萱茶。
「我們這樣好像是陌生人……」顯得有些拘謹的任熙言,用著不自然的笑容來掩飾。
「說的也是。」任季鵠亦不自在地抓了抓頭,憨憨笑著。
餅分生疏的氛圍因兩人的笑聲,頓時散了。
「你現在住在哪里?」她生硬地問著。
「從你這兒出去,過兩個路口左手邊的小賓館。」
她明白地點點頭,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一雙丹鳳眼左右張望著,又不自在地挪挪身體。
瞥見她的異樣,任季鵠連忙站起身。「我想我該走了。」
「等……等一下!」她拉住他手臂阻止,緊接著說︰「後面那間是和室,今天暫時委屈你睡那里,明天我會把客房整理好,那里被我堆了一大堆雜物,今晚可能整理不完……」
「言言……」任季鵠的眼里泛著淚光。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原諒你了,不過我會試著去習慣還有家人存在的感覺……」任熙言刻意撇過臉不看他,只因淚已流下,她不著痕跡地抹去臉上的淚,旋過頭,一臉慎重的看著他。「如果我做得不好,請告訴我。」
任季鵠雙眼已紅,說不出話來,露出欣喜的笑容。
倏地,任熙言驚跳起來,充滿歉意的大喊︰「對不起,我忘了你一身濕,我去拿毛巾給你。」說著,她便跑進臥室。
其實任熙言是想躲開,不願讓父親見到她布滿淚水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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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擦著濕添添的頭發,任季鵠邊問︰「那天害你被朋友誤會了,要不要我去跟他說說?」
任熙言輕嘆了口氣,「不用了……」
「真……不需要我去跟他解釋?」任季鵠沒錯過女兒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憂心極了。
任熙言旋即揚起笑容看他,「你放心啦!我自己會跟他說的,不過那天害你跌倒,真的是我不對。」
「是我自己沒站好,不關你的事。」
任熙言紅潤的面頰淌著淚,笑開了嘴。
這應該就是家人才有的相互體諒吧!
是的,她會親自告訴韓天愷,因為他,她開始學著去思考父親對她的愛和用心,明白他當年不得已下的決定,也試圖拉近他們父女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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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輕松自在的韓天愷,一見任熙言到來,那張梭臉倏地沉了下來,身體也跟著緊繃,莫名的怒火更是在體內不斷地燃燒著。
他旋過頭不看她,繼續向身旁的部屬交辦公事。
不過在場的一干人都已聞到兩人之間不對勁的氣息,個個噤聲,連大喘一口氣都不敢。
迅速交代完畢後,他便朝左邊走去。
他對她的淡漠,令她再也受不了了!
任熙言眼里閃爍著晶瑩淚光,抬高頭挺起胸,一言不發地走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他不理會地改往另一方向邁開腳步走去。
「韓天愷……」急急的追趕,任熙言終于在轉角處抓住韓天愷的衣角。
他腳跟一收,半眯起寒眸看著她。
「我投降……我輸了……」站在他身後,她再也顧不得的大喊。
以前她認為愛情是撲朔迷離的,想弄懂一切實在太辛苦了;但現在她只曉得若再不弄清楚韓天愷對自己的情感是否還存在,她將會後悔一輩子。
她亦能體會韓天愷此刻的心情,心底的結一天不解開,便一天不好過;她不要他把心里對自己的不諒解轉為恨意。
「投降什麼?」他扯了扯嘴角,不怎麼感興趣的應聲。
「以前我恨他,是因為他把我丟給女乃女乃和姑姑們,十多年來他不曾來看過我。」至今任熙言還是沒勇氣喊一聲爸爸,仍以「他」來稱呼。
韓天愷緩緩轉過身,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眉宇微蹙。
「你指的是你爸爸……」
任熙言黯然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