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眼里,他的一舉一動都是美好的,包括解數學題。
「這是最基本的一次方程式,沒什麼大不了。」Diophantos若是地下有知,大概會氣得在墳墓里跳腳,居然有人已經參加過三次大考,還解不出基本式子。
「我有一個問題。」江盈陽手舉得高高地發問。
「什麼問題?」盧禹孟心想她孺子可教,尚懂得提問,于是請她不要客氣盡量發問。
「海豚先生干嘛要在墓碑上刻這種謎語?」她想不通。
這可考倒了盧禹孟,他提出這個問題的用意,是想測試她的程度到底有多糟,從來沒想過Diophantos的動機。
「呃……」
江盈陽眨巴著一雙如銅鏡般清澄的大眼,等待盧禹孟的答案。教學多年,盧禹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上,不過他答不出來也是事實。
「會不會是因為他是數學家的關系?」見他頭痛,江盈陽主動給他找下台階,盧禹孟松了一口氣。
「應該是。」數學家有數學家的執著……
「他真是個怪人。」江盈陽咯咯笑。「一輩子跟數學為伍已經夠累了,死後還要別人傷腦筋,換做是我,我就不會這麼寫。」
「哦?」他注意到她的笑聲很好听,銀鈐似的。「那你會怎麼寫?」
「我會寫——江盈陽小姐,幼年加叛逆期佔了三分之二,青少年佔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一歲月都在思春,還沒結婚但打算結婚,請問江盈陽小姐今年幾歲?」
盧禹孟以為江盈陽會跟他說將來的墓志銘,沒想到竟是腦筋急轉彎,一時間不能會意。
「老師,你要是沒有在十秒鐘之內算出答案,就要親我一下喔!」她甚至私自訂下游戲規則,害盧禹孟措手不及,等他反應過來,已經進入倒數時間。
「五、四、三、二、一——」
「二十一!」他在最後一秒計算出結果。「答案是二十一,你今年二十一歲。」
沒錯,她今年二十一歲,正是如花朵綻放的年齡。
「要你親我一下有這麼困難嗎?」她噘嘴抱怨。「你用不到十秒鐘就算出來了。」擺明了逃避懲罰。
江盈陽大膽的行徑盡避教他大開眼界,但盧禹孟也不得不承認,她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長得十分漂亮,並不輸給她姊姊。
「我發現你其實很聰明,應該是因為不用功的關系,才會考不上大學。」她剛剛拿來問他的問題,其實就是他問她的問題。只不過她舉一反三,在短短不到幾分鐘的時問,就提出類似的算式,並且巧妙地將自己帶入算式中,如果沒有相當的頭腦不可能做到。
「拜托,我每年都有上榜,只是考上的學校我姊都不滿意,才沒有你想像中這麼沒用。」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慧眼識英雄,江盈陽終于可以說出滿肚子委屈,為自己伸冤。
「你的意思是,你每年都考上大學,只是因為你姊不滿意成績,你才要重考?」盧禹孟沒想到會是如此,一時愣住。
「我自己也不滿意,不完全是我姊的問題。」江盈陽不甘心地承認。
「但你姊給你很大壓力,對嗎?」他想起林壽成說過她也是可憐蟲,和他同病相憐。
「你怎麼知道我姊給我很大壓力?你好厲害喔!」一般人只看得到她姊對她的關心,看不見她給的壓力,可他竟然看出來了,感覺上就像知己。
江盈陽對盧禹孟的好感有增無減。盧禹孟苦笑,不想告訴她,他自己就是因為過于優秀帶給兄弟姊妹很大壓力。加上他的個性又溫文內向,不曉得如何跟兄姊們解釋他一點也沒有給他們壓力的意思,久而久之,跟他們越來越疏遠、越相處不來。
人與人之間免不了壓力,無論優秀與否,都有逃避不了的壓力,他和江盈月也承載著某方面的壓力,只是外人不了解而已。
「今天到這里就好,你可以下課了。」她比他想像中聰明,如果找對方法,成績應該會突飛猛進。
「這麼快?」江盈陽嚇一跳。「我都還沒有上到課,就要結束了。」她才剛做完海豚先生的算式,而且沒答對。
「因為你今天來得太突然,我來不及準備。」盧禹孟解釋。「等我下次準備充裕,再上久一點。」
「好。」只要他肯當她的家教,小小的等待她可以忍耐。
「那麼……」盧禹孟天生就是拙于說不的人,連想送客都吞吞吐吐。
「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她可是很善解人意的。「不過,我可以自己參觀一下房子嗎?」
「呃,好吧!你自己隨便看看。」盧禹孟沒想到她會對他的房子感興趣,她看起來不像居家型的女孩。
「謝謝!」偏偏江盈陽最喜歡英國鄉村風格的建築,他的房子正巧就走英國鄉村風格,樂死她了。
盧禹孟因為有些資料必須歸檔分析,沒空擔任她的導游,只好隨她去。
江盈陽看似莽撞,其實很守規矩。不該進的房間,她絕對不會隨便開門,堅持只參觀看得到的地方。
哇,整棟屋子都是用原木建成的,這要花很多錢吧?
盧禹孟的房子和她家佔地幾乎一樣大,一樣有前庭後院,而且佔地都不小。不同的是她家是鋼筋水泥,他家則是香噴噴的原木,除了少數的家具以外,房屋里里外外都采用原木,令人無論是看或是聞都心曠神恰。
江盈陽一面贊嘆房屋的設計,一面走向後院,發現這棟房子居然還有類似日本房子架高地板的設計,于是更加喜歡這棟房子。
她走到通往後院的落地窗邊,發現小朋友就坐在外面回廊的地板上,悶悶不樂地踢著腳,表情看起來非常寂寞。
「哈羅!」她推開落地窗門,走出去跟小朋友打招呼,小朋友明顯嚇了一跳,冷哼了一聲,又回過頭繼續踢他的腳。
真不可愛。
江盈陽把門推回原位,走到小朋友身邊坐下,決心做好國民外交。
「你一個人玩啊?」她和氣地問。
「要你管!」小朋友把頭偏向一邊,打定主意不理她。
「你的個性真別扭耶!」江盈陽無奈地說道。「你在學校也是這個樣子嗎?」如果是的話,不難想像他為什麼交不到朋友,大家都不愛跟怪人玩。
「你上完課了?」小朋友反問她。
「嗯,上完了。」她點點頭,開心得不得了。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人家幫忙上數學課,你真的很丟臉。」小朋友擺明跟她開戰,她不客氣回嘴。
「你以為數學很簡單嗎?」江盈陽拉高音量反駁。「我現在學的可不是小學生的算術,而是很高深、很高深的代數,說了你也不懂。」
「呿,會有多難?」他才不信。
「很難很難。」討厭的小表,她非修理他不可。「不信的話,我出一道題目考你,看你能不能解得出來!」
「好啊!」誰伯誰,烏龜怕鐵錘。
可惡,看招。
「我現在要出題了。」非考倒這個傲慢的小表不可。「有一個人的一生,幼年佔六分之一,青少年佔十二分之一,又過了七分之一才結婚,五年後生子,兒子比父親早四年過世,壽命為其父的一半,請問這個人過世的時候幾歲?」她就不信他解得出海豚先生的題目!
「八十四歲。」小朋友想都不用想就說出正確答案,江盈陽的嘴巴當場張成O字形,不敢相信他一秒之內就能說出答案。
「你、你把拔一定有救過你這題,所以你才知道答案!」不公平,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