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目光越過寬大的桌面相遇了,這是一種意志力的拼爭。他毫無生氣的淺藍色的目光輕易地逼她就範,然後目光便游移開來;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縫,點了點頭,勉強地承認他的意志力的高強。稍瞬,她開始從包內掏出一支香煙。
「照片都是真的。」她邊點著煙邊怨恨地說道。
「你確信無疑?」他毫不容情。
「我已經說過了,是嗎?」她的聲音中夾著怒氣,連她自己也听得出來。她咬著舌尖希望能約束一下自己的怒氣。她只好自認倒霉,她也不能肯定斗嘴就能斗得過威拉德。
「路易薩……」威拉德緩慢而又慎重地說道,好像是在給一個無知的人講解生活的意義似的,「我將要面對的是拉蒙特•希伯特,我不會耍自己。我再問你一遍,這些照片可靠嗎?」
「懷特•金拍下來的。」
「嗅;看來是可靠的;確實,是真的。懷特太注重自己的職業信譽,可萬萬沒想到竟給自己所拍的照片毀得一塌糊涂,甚至對于像你——你這樣毫無疑問頗具魅力的女人說來,」他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收起來裝進信封,「也別期望會有什麼奇跡發生。」他直率地說道︰「對其本身而言,這些照片1分錢都不值,但卻給我許多信息。我相信,親愛的,等這事結束後,你我兩人的存款數字都會增大一點。」
「我曾跟你說過,威拉德……我要的不是—點兒,而是全部。」
「你會得到的,親愛的。由我來辦。」他干巴巴地冷笑了一下。路易薩的充滿笑意的回答中包藏著食肉動物的那種掠奪性,她像老虎一樣攝手攝腳地進行著一場陰險而刺激的追殺。
第三章
科羅拉多,丹佛
4月9日,上午9︰30
發動機的聲音變換著音頻,轟隆敝叫。達妮邊沉思邊喃喃私語。她側身朝窗外望去,脖子和肩膀突然針扎似的痛了一下,她趕緊縮了回來。她看著積雪覆蓋的壯觀的群山,心不在焉地抹了一下扭痛的脖子。絢爛的陽光普照山
川,將連綿的山峰幻化成奪目的皇冠她的雙眼被刺得睜都睜不開。
「我們到哪兒了?」她問道。杰斯和漢克都沒有回聲。她知道大概是由于發動機刺耳的轟鳴聲使他們听不見她的問話。她將身子躬進駕駛艙,提高了嗓門,「喂,伙計們,到哪兒啦?」
「丹佛,」漢克從肩頭上方大聲甩過來一句。「我們加點油,再吃點東西。」
「這麼快就到了,我們還不錯嘛。」
「對,我們趕上了順風。」漢克的聲音從他嘴上叼著的雪茄四周擠了出來。「一路把我們給吹過來了。」
漢克緩緩著陸。飛機在跑道和落基山飛行服務中心之間的混凝土滑行道上滑跑著。達妮還未松開安全帶,杰斯就離座打開了外面的門。她走下來站在飛機旁邊的跑道上,而他則使勁推開通往餐廳的雙向門。他設法平淡一點,他與她毫無關系。沒有交流,也沒有友善,什麼都沒有。這次出行,剛開始就不太順心,後面肯定還要走下坡路。
達妮看著那尉門在他身後砰然一關。「謝了,我挺好!」她用連她自己都沒听到的聲音說道。「真夠粗暴的呀!我是給嚇得連唾沫都吐不出來了,但我還是活得好好的。謝謝您老人家的關心。」顯然,杰斯•佛通可不管那麼多。即使與他同行的伙伴嚇得連魂都飛得找不著,他也不會寄予更多的關照。哼,這就是和超級明星在一起的滋味。她尋思。
「進去。」漢克說道︰「弄點東西吃,我一會就來。嗨!」她剛轉身要走,這個矮墩墩的飛行員叫道︰「順便給我訂個漢堡包,好嗎?再來點土豆條和一杯咖啡。」
達妮點點頭表示可以。漢克又回到地勤人員身邊,接著指導檢查飛機。她突然覺得她比前面的任何時間都孤獨。她走向那個被杰斯關上的雙向門。
達妮找到女廁所洗了洗。一會兒她就站在那個小餐廳的門口了。極不自然地咬著下唇。杰斯坐在靠窗的一個小棒間內。問題是她是到他那邊去還是另外單獨找個位子?目前看來,他並沒有表示出歡迎她到他那兒的意思。但如果她單獨另坐,他會不會認為她在故意怠慢他呢?她饑腸魄施,倒提醒了她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她還什麼都沒吃過。見鬼去吧!她斷然決然,向那個窗口走去。如果他不喜歡,他可以讓我離開。
她在杰斯後面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然後移了移,給漢克留了個位子。一個女服務員走上前來點菜,像擰了脖子似的那麼難;達妮沒有責怪她,特別是看到杰斯向那個熱切的姑娘微笑的時候。
我可得吃快點,如果他也對我那樣笑的話。她傷感地尋思著。她把漢克的飯菜要好,又給自己加了個女乃酪面包和一杯牛女乃。那個興奮異常的年輕服務員只顧對杰斯微笑著賣弄風情。達妮不知道她是不是按菜單訂的菜。
她正潦草地在菜單上劃著,漢克走了進來。
「快點,南。」他邊說邊重重地坐到位于上。「遇到頂頭風了,如果過山的話,我想走遠點。」
「暖,你們這些飛行員都差不多。」南咯咯笑著,「你們總想急匆匆地飛過什麼地方。」她將鉛筆插進耳朵,將點好的菜單放進圍裙兜內。「你想把這些面包再烤烤,是嗎?」她俏皮一笑,「要時間的,你知道。」
「時間別太長就行,寶貝!」漢克在她上捏了一把。
她又咯咯笑了起來。「這個我可是有點感覺。別忘了我點的其他東西。」
「有數了。」她回頭答應,然後走進廚房。
「遇到麻煩了?」杰斯問到,這也正是達妮要問的。他雙臂搭在桌子上,兩手端著咖啡杯。
「如果過半小時我們就走的話,也沒什麼麻煩,可能半小時也太長了。我可不喜歡投機。」
杰斯端起咖啡杯向漢克致意,「為此我該喝—口。」
「阿門。」達妮默默而虔誠地禱告著。
杰斯看著她,好像是看到她也坐在一起很吃掠的樣子,「怎麼啦?」
「沒什麼。」
杰斯盯著這個半路殺進他旅行中的女人。
她突出的下巴、緊繃的雙唇和閃爍的目光都流露出挑戰與蔑視。「她又有什麼問題?」他邊想邊
轉向漢克。女人!誰理解她們?
半小時後,他們又出去走向那架「航空指揮官」。他們誰都不說話,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達妮情緒激昂。她提醒自己,她可不是個神經質的演員。她並不追求或要求過分的注意和奉承。事實上,她認為首席女演員什麼也不
是,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嬌娃。而她則千方百計避免成為她們那種類型的人。但另一方面,她還不習慣被冷落一邊,被人遺忘。說到底,這
次出行可不是她的主意!如果杰斯因為她的出現而覺得別扭的話,他一定會告訴簡寧斯夫婦他沒法管她。花二分錢她就可以走到機場另一邊的商
用航線,訂張一等艙的機票飛回休斯敦。只是她還想看看史蒂夫那明亮而聰穎的目光,听听他那熱切的聲音,所有這些都使她不自覺地走向了「航空指揮官」。
漢克之所以沒說話,可有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原因。他們走向飛機的時候,他手捧著一張最新的天氣預報表在埋頭閱讀,其中還包括衛星圖像。報告相當清楚而準確。這不,都包括進去了——強風暴的位置,風速及移動方向,風速增大的曲線圖、高度、破壞程度等。他看了看手表,他們走得正好。等到風暴前鋒到達這兒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得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