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情況而定。\"
\"看什麼情況?\"她問道,下意識地伸出一只手護著自己的喉嚨。
\"我覺得晚上十點半討論這事有些不太合適。為了感謝你同意明天和我共進午餐,我幫你拆攤子吧。\"
\"啊,不用,\"她緊張地搖了搖頭,不想拖長這次會見的時間。\"城里的克拉文先生會處理它的。他說明天早上他會來拆它。\"
\"那我現在就把它拆了,省得喬來跑一趟。\"
\"你認識他?\"
\"每個人都認識他,他是華爾城里最老的做雜活的人。像這種慶祝活動過後,總有許多他難以勝任的工作留給他,特別是,他的心髒又不太好。\"
\"我不知道這事。\"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說,但他的妻子不想再讓他干活啦。\"
她舌忝了一下嘴唇,覺得天氣太熱,嘴唇都干了,需要涂些唇膏。\"如果這樣的話,我先謝謝你了。\"她是認真的。如果托德在這兒,他根本不會想到要干什麼,更不用說來幫忙了。
\"我要到車上去拿些工具。\"沒等她答話,他就一溜煙跑了,只一眨眼工夫又回來了。
片刻間,他就把帆布遮蓋和平頭釘取了下來,又輕而易舉地摘下了膠合隔板,整齊地碼放成一堆。她卻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他敏捷而熟練的動作。
\"所有這些材料,包括你坐的這張凳子,是不是都買下了?\"
\"是。\"
\"想把所有這些東西放到哪兒去?\"
\"我本來想問克拉文先生,看他想不想要這些東西,不然我就只有把它們扔掉了。
他揚起一道沾滿灰塵的眉毛,\"要是你不在意,我能給這些東西找到用武之地。\"
他的語氣極其嚴肅。一個像他這樣又髒又窮的人,在這樣一個物質世界里,必須要隨機應變,懂得物盡其用才能獲得成功。她為此而佩服他。\"我很高興把這些東西交給你,浪費這些材料不太合適。\"
他的頭一揚,好像她的話讓他感到驚奇,或者是她拿他當個窮人的說話方式冒犯了他。她沉默了,擔心自己會說出不應該說的話來。
一陣不安的沉默之後,他說︰\"明天上午十一點半,我在斯旺牧師家等你。\"
\"我會去的。謝謝你的幫助,科特雷先生。\"
\"謝謝你答應和我共進午餐,如果你想盡情享受野牛肉的風味,來之前最好不要吃早餐。\"
\"我會記住你的忠告。\"
這時候,觀看競技表演的人群正在散去,場地上的人很多。珊妮決定混進人群中,這樣他就不知道她租來的汽車停在哪里了。他身上有種難以捉模的東茜,使她對他有所保留。她只想回到汽車旅館中去,好好洗個冷水澡,美美地吃一頓熱飯。
二十分鐘後,她剛剛踏進汽車旅館房間的大門,電話鈴響了。當然是梅打來的,梅的舉動就像一只帶著剛出窩的小雞的老母雞,對她過分地關心和掛念了。但是珊妮非常愛她,她喜歡听見她的聲音,喜歡和她一起討論白天的事情。
她拿著一听冰鎮可口可樂,撲通一聲倒在床上,可樂是她在一家便民商店里買來的。她向梅講述白天的故事,詳詳細細地報告她的活動。
這位老婦人極想知道她對那五位人選者的態度,她對誰最有意思。這個問題使她想起了科特雷先生那令人難忘的形象。
她感到不安。和賈德在一起打亂了她的進程,擾亂了她的思路。她只好回避梅的探听,向她解釋說,她剛剛開始尋找丈夫的行動,還需要一個星期才能知道誰是最適當的人選,到那時,她會有重要消息向她匯報。
梅不相信她的話。\"羅克珊妮•哈林頓……\"當她著急時,總是稱呼珊妮的全名。\"要面對現實。你沒有和任何人擦出火花,這就意味著,你的實驗失敗了。現在,我要你搭乘下一班飛機馬上離開那里!托德現在又急又氣,就因為我不肯告訴他你在哪里。\"
\"我又沒有跟托德談戀愛!\"她非常確切地對她聲明。
梅用平靜的聲音回答道︰\"我相信你,寶貝。但現在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珊妮一方面真想回家,另一方面她又不願承認失敗。她當初設想這個計劃時,她確信自己是在做一件十分正確的事。她確信她的命運是和一位\"不良\"男人聯系在一起的。除此以外,她想不出別的主意。
而且,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覺得在離開之前,有義務履行她對科特雷先生的許諾。
包奇怪的是,她根本不想向梅提到他。沒有那個必要,真的。最多明天兩點之前,他就會在回農場的路上了,她也看不見他,想不起他了……
第二章
珊妮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她不時地被噩夢驚醒。夢中總有一些沒有面孔的動物在一望無際、渺無人煙的大草原上虎視眈眈地向她靠攏。她醒來後渾身是汗,雖然空調還在正常地運行著。謗據電視台的天氣預報,白天很熱,午後的氣溫會驟升至攝氏三十八度以上,部分地區可能會有雷陣雨。
她沖完涼,又洗了頭發。然後選出一件無袖白棉布襯衫,一條樸素的黃褐卡其布短褲和一雙皮涼鞋。
她那自然鬈曲的頭發與鴨蛋型面龐很相稱,所以,她只是梳理了一番,沒做過多的修飾,然後往臉上抹了點潤膚霜,再涂了點口紅,她不需要化妝。
十一點十五分,她準備動身了。在汽車旅館外面,她發動了汽車。空著肚子想到烤野牛肉使她稍稍有點不舒服,但是她決心在這件事情上要表現得落落大方。
科特雷先生給她畫了一張草圖,連小孩都能看得懂。片刻之間她將車倒入了側街,這條街直通小城的邊緣。雖然她還沒有發現她要尋找的那所房子的門牌號碼,卻看見了那高個的農場主和一位八十多歲的白發紳士一起,坐在那所房子游廊的欄桿上。
科特雷先生必定是馬上就認出她了。他站了起來,走下台階。牧師也跟著下來了,看起來,他比珊妮高不了多少。
珊妮下了汽車,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他那強健的身軀,昨天晚上她只是在昏暗中看到他的身影。
他還是身著早先穿過的那身襯衣和牛仔褲,但現在已經洗刷干淨了。雖然衣服很沒型,又沒有熨燙,但卻隱藏不住他充滿野性的魅力。他穿著雨天穿的牛仔靴,毫不猶豫地闊步向她走來。這一眼得到的印象使她震驚得透不過氣來。
今天,他漆黑的劍眉上沒有星星點點的灰塵,雖然他沒有費心去修臉,但他肯定洗過澡了。可能他是想要留點胡子?他的頭發好像從來就沒有弄服帖過,亂蓬蓬地搭在曬黑的額頭和強壯如柱的脖子上。
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所驅使,她想看看他眼楮的顏色。他的眼楮是那種接近半透明的綠色,在虹膜外面的一圈,有些細小的金色和棕色斑點。他們四目相對,久久凝視著對方,直到她雙頰嫣紅,不知所措,最後,她轉眼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