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著想找老牧師問個明白,便快步奔出體育館,眼角余光發覺何路克正緊盯著她
的修長雙腿,直到她出了體育館大門。
保祿正在教堂中,向壁爐建築工人指出導熱孔安置錯誤。他一見煙翠進來,向工人
知會了一聲,就走向座位後與她會合。
〞怎麼回事呀?小翠,一股氣嘟嘟的樣子。〞
〞我是很生氣。何路克剛才溜進體育館,自稱是新來的教練。我忘了他這時應該已
出獄了,也不知道你已經跟他見過面。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我覺得你要找他當教練之
前,應該先跟我商量嘛!〞她邊說邊平息怒氣。
〞到我辦公室談吧!〞他先向工人交代說他還會回來,然後帶她走向走廊。煙翠從
未對保祿發過脾氣,何路克一出現,害她完全失控了。
保祿關上門,〞干嘛不坐下?〞
〞我坐不住。〞她因情緒激動而胸膛起伏不定。
他坐在桌緣看著她,滿臉疑惑的表情,〞我也是半小時前才看到他呀!〞
煙翠眨眨眼,〞你騙我!〞
〞我沒騙你。〞保祿鄭重地搖頭。〞據我所知,他禮拜四先打電話來教堂詢問,多
莉告訴他我們禮拜六會在,所以他才到我辦公室要求跟我面談。我听到他名字時可真是
大吃一驚呢!〞
〞我不信。〞她仍喃喃自語,雙手插腰。
〞他只說他上禮拜剛出獄,想趁空閑時間,找些有益的事情來做。他還帶著你那天
在監獄分送的資料呢!〞她恍然大悟,難怪他找得到我!〞他說你提到做義工的事,令
他深受心靈沖擊。〞
〞那怎麼可能!〞憶及他對她說話時的凶惡嘴臉,及褻瀆神靈的行為,她暗自懷疑。
〞顯然是不可能,〞保祿仍未發覺她心情大亂,繼續說。〞似乎你才是助他悔改的
大功臣。〞
〞不是。〞她搖頭。保祿高估了她的能耐,她隨時準備向保祿坦承真相。
〞別過份謙虛了,〞他拍著她肩膀,〞我當然很高興他有這份心意,還告訴他我們
有許多公益活動需要義工參與。看活動表時,他表示他最適合參加體育項目。〞他笑開
了臉。〞眼看著球賽就快開始了,他真是上帝派來幫助我們的,小翠。我告訴他現在你
們全都在體育館練球,他就說最好馬上開始。〞
煙翠無法可想,只有移開視線,強迫自己認清現實。何路克手段高明,一舉就攻入
她的生活領域,並且安頓下來。她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如此難纏。
〞我想你既然在審判期間那麼關心他,現在他出獄了,你也應該為他高興。我之所
以沒先和你商量,是因為我想給你個驚喜,讓你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小翠,我為你感
到驕傲。一次監獄探訪,就改變了他。〞
〞噢,保祿,〞她終于按捺不住,將真相全盤托出。幾分鐘之內,除了令她汗顏的
那場親密接觸的細節外,她將所有事告訴他。〞你該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煩惱了吧!我
不相信他真是想來幫助我們,也懷疑他動機不單純。我根本不相信他這個人,球隊給他
領導不太好吧!〞
〞憑良心說,〞她繼續說,〞他是個有前科的人,又有反宗教的傾向,會把年輕人
帶壞的。如果那天我找其他人代替我去監獄布道,今天就不會惹來這種麻煩了。錯是在
我,所以理應由我去告訴他,說我們改變主意,這兒不需要他。〞
保祿沉默良久,之後才說︰〞我自認活了一大把年紀,不會再有什麼事能讓我吃驚,
你倒是令我開了眼界。小翠,是什麼原因讓你改變了心意,讓你采取了反對他的立場?
我知道在監獄里他對你很粗魯,但畢竟他是受苦的人,你豈能奢望他張開雙臂,熱烈迎
接你這位陪審員?〞
她低下頭,無言以對,內心諸多感覺正在交戰。
〞無論他是不是冤枉的,如今他已服完刑期,此後永遠背負著前科的污名。他景況
已夠淒慘了,你還要落井下石嗎?〞
〞當然不想,我只是不想跟他打交道。〞煙翠沒說出口的真正原因是︰她害怕控制
不住自己,他激起了她深藏的熱情本性,但她卻不敢面對真實的自我。
〞這口氣可不像是我認識又疼愛的小翠。他是上帝的子女,也需要幫助喲。〞
〞保祿,如果球員家長知道教練犯過罪,怎麼辦?這件事給鍾太太知道,後果也不
堪設想。听我說,這件事傳出去,你八成會流失一半以上的排球隊員。〞
〞所以我才敦促何路克先生,見到球隊後,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們坦承自己的過去,
由孩子們來作決定。我相信他們的判斷。〞
〞我不是擔心孩子們不接納他,他們生保護弱者。再說,他一出現在體育館,
就贏得了孩子們的好感。〞
〞他確是……儀表出眾。〞
煙翠寧死也不願認同保祿對他的評語︰〞我猜他一定沒跟你說他不相信上帝。〞
保祿搖頭。〞我們還沒有談到這個話題。然而,我重視一個人的行為甚過于他的言
論。要誠實呀,小翠。你不僅見識過他艱難的處境,自己也曾親身體會,你應該了解世
上的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面啊!〞
他的訓誡深深撼動她的心。〞我只知道代表你去監獄布道時,就犯下嚴重錯誤,我
現在是自食惡果。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回家。不管體育館里發生什麼事,都跟我無關。
明天早上見啦,我很想听你講道。〞她輕拍他的手臂。〞我很抱歉令你大失所望,我現
在心情不太好,需要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
沒等他回話,她徑自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換上長褲和連兜帽的外套,一月節天氣仍
很寒冷。她一路向工作人員揮手道別,走出側門。停車場上,在保祿的克萊斯勒和建築
堡人的貨車之間,赫然停放著一部翠綠色的BMW敞篷車,極為耀眼。
不是每個剛出獄的人都擺得起這種派頭。煙翠啟動她那輛陽春車上路,想起了鍾太
太對有錢證券商的抨擊。明天一早,何路克到此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教區,鍾太太也會
找上她,探查內幕消息。
煙翠哀嘆著,停下來買了個漢堡,然後開車出城,漫無目的地兜了好幾個小時,想
忘掉煩憂,而後再回家等待失眠夜的到來。
三個月前主持監獄布道會後,她熬過了痛苦的失眠才回復正常。如今又再墮入煉獄,
除非她要求轉調至其它教區服務,否則別無他法。但此舉曠日費時,就算調成,心靈早
已身受傷害。
鍾太太曾說他雖然英俊,畢竟是個魔鬼。煙翠鑒于他具有惹是生非的傾向,同意鍾
太太的論斷頗為貼切。他已出獄,金錢不虞匱乏,空有過人的才智卻無處發揮,閑來無
事,最佳的消遣活動就是騷擾她這個笨到會去監獄看他的人。
想起被他吻的感覺和他自己的熱烈反應,煙翠面孔發燙。她緊抓方向盤,回轉開上
回家的路。
駛近家門時,她無奈的承認,這家伙面對殘破的人生局面,準備東山再起之前,總
要做些熱身工作,像教練之類的。
她一回公寓,立刻淋浴,準備就寢。她先做在書桌前整理好足夠的資料,以提供給
教區會訓的編輯。一直寫到凌晨三點,筆自指間滑落,她才知道自己該好好休息以迎接
忙碌的星期天。
煙翠已經記不得上次遲到是什麼時候的事,自從何路克出現,她原本井然有序的生
活就完全改變。她覺得情緒與精神虛月兌,自她宣誓成為牧師後,已很久未發生此種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