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深海中抓到一根浮木,她急急地問︰「我找人,找裴硯。」
「裴硯?」
「是的,裴硯。」
「嗅,」那婦人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就笑著安慰她,「是裴公子呀,他在二樓,我這就去叫他,你先等在我房間里,不要亂走動。」
熬人邊領著她走進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一邊向身後的保鏢使眼色。
好像有什麼問題,韞紫感到深深的不安,可是她又一時弄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那里。
直到她看見一個丑陋的男人走近她,色迷迷地涎著臉,邪氣下流地準備要拉她的衣服,她才有些明白過來。
「你干什麼?你走開。」她推開了他。
男人仍就不死心地撲向她。「美人,你不是要找男人嗎?你看我好不好,保證會讓你食髓知味。」
她逃開了他的糾纏,沖向了門邊。
門外的大漢卻擋在門日,攔住了她的去路,他惡狠狠地說︰「回去。」
「不,我要找裴硯。你們走開。」
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沖出來,那大漢由于分心而一時不察,令韞紫有了機會沖出房間。
她邊跑邊大聲叫︰「裴硯,裴哥哥。救命!救命!
「你們還愣著干嗎,還不堵了她的嘴。」女人陰冷地命令,「快,快把她抓回去。」
于是,從內堂里又沖出了許多男人,他們把她團團圍住,試圖捆住她的手腳。掙扎中,她的衣衫扯碎了,發絲凌亂而狼狽地披垂下來。
就在那一瞬間,她看見了裴硯。裴硯站在兩樓的樓梯口,懷中抱著一個女人。他在微笑,閑適地微笑,仿佛是在看一出戲。
她困難地抬高手,伸向他,虛弱地叫喚︰「裴哥哥,救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要了,救我。」
依舊是那個笑容,依舊是置身事外的表情。
絕望,絕望了。在絕望的深谷,她看見了地獄。
為什麼,為什麼,她該承受這些。只不過想要愛他,只是想要默默為他奉獻,這樣也要受到詛咒嗎?
這是地獄。是裴硯為她安置的地獄。裴硯,這個如惡魔一般的男人,他一向懂得人性的弱點,而他現在也正用這些來摧毀她對人才建立起的信任。
很不甘心,但的確無奈。就像上次一樣,沒有人願意出手相助。好孤獨,好寂寞,這是注定的命運嗎?她看見裴硯的眼楮這樣告訴她︰這是注定的命運,是我們的命運,遭遺棄、遭詛咒的命運。
終于,他們抓住了她。把她推進了里屋。
她感到有人抱住了她,糜爛的味道幾乎讓她作嘔。她壓抑地說;「放開我,放開我。我恨你,恨你。」
男人更進一步地貼近她。「小美人,你這麼香,我怎麼會舍得放開你,小美人,大爺我會好好疼你的。」
「放開,放開,放開我。
她大叫著。心中所有的怨、恨,以及憤怒,在那一瞬間爆發了。它們越來越大,越來越強,逐漸形成一股氣流,震開了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及時地保護住了她。紫色的風,產生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維護著她。
男人跌在地板上,就像見了鬼般地張大眼楮看著眼前這一幕。
韞紫一步一步走近他,眼神淒厲而絕望。「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男人連滾帶爬地想要跑向門外。
韞紫只是輕輕地揮起衣袖,男人再次跌回原處。
他「啊」地發出一聲慘叫,隨即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門也開了。所有的人都看著她,露出驚恐的表情。當看見韞紫邁出門檻時,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向後退。
「我要殺了你們,我恨你們,我不會饒恕你們,我要你們死。」她面無表情,似乎靈魂已經死亡,只剩下一個軀殼。
殺光他們,殺光所有她恨的人。這樣的仇恨是多麼熟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有過這種濃烈的恨意。思維是混亂的,腦海中穿插著關于自己帶血童年的記憶。
「韞紫,你在干什麼?」燕縴芯站在門口,看著里面混亂的狀況,這是她沒有料到的結果。韞紫眼底深深的絕望幾乎讓她震動。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終于上住了行動,看著燕縴芯,然後,記憶又重新回來了。她困難地搖頭,「我恨他們,他們欺騙了我。」她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那個早已辨不出面孔的女人。
「然後呢?」「然後?」韞紫略帶迷茫地回憶,「我不知道,我只是要保護自己。仇恨,是的,就是恨,它讓我有了力量保護自己。她死了嗎?
燕縴芯不置可否地搖頭。
「她死了,我殺了她,我成了另一個裴硯。多麼可怕。」她驚恐地閉上了眼楮,「我從沒有想過要殺她的,是裴硯,是裴硯,裴硯要我有恨,他說,恨才會讓人活得長久。所以,我才會突然這樣的。」
燕縴芯抱住了她,緊緊的。
「韞紫,都過去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XX
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醉紅軒的事靠裴家的財勢得以擺平,四起的謠言在裴玨溫和的解釋下也得以平息。惟一有事的,只有韞紫而已。那一日的刺激,足足讓韞紫昏睡了好幾天。再醒來時,已是第三天的黎明了。
睜開眼,就看見燕縴芯趴在桌上,大約是睡著了。
她微微地欠了欠身。在一旁淺眠的燕縴芯剎時醒了過來。她奔到她的床邊,抱著她,不停地說︰「可醒了。可醒了。
為什麼在知道真相之後,在了解她的本質之後,她還這樣關心她?
「我這就告訴大家去,」她放開韞紫,又急急地奔向門邊。在快出門時,她轉過頭,又是笑又是哭地說︰「韞紫,你把大家都嚇壞了。總算好了,總算好了。」
「你不怕我嗎?」她問得無力。
「為什麼?」
「因為我騙了你,我是魔鬼的孩子。因為我身上有著那麼多邪惡的力量。那天,你也看見了,那種力量是多麼——」
燕縴芯打斷了她。「不是呀。我不覺得什麼可怕。它,我是說,你的力量,就像我大哥我爹還有裴玨他們所練成的絕技一樣,甚至于我,也會用一點有些古怪的招式,沒什麼特別的。差的只是使用的方式不同而已。而且,你也沒騙我,異類,異族,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同。好了,問題也答完了,你就乖乖養病吧。我走了。」
「縴芯,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好,我走了。裴玨他們還在等消息呢。門關上了。
她困倦地閉上眼。臉上是無助。
恨會使人活得長久,這是裴硯說的。也許是真的吧,因為在仇恨爆發那一刻,她的確看見了活的生機。只是,很瘤,很累;這是復仇之後唯一的感覺。
不想恨,真的不想。為什麼裴硯都不明白,恨其實很痛苦,尤其是恨自己所愛的人。
裴硯應該也是愛裴清的,他恨的應該只是裴清的拋棄,以及他自己的被拋棄。
所有的恨都來自于命定的孤獨。
太陽,出來了。有一絲光,溫暖地包圍住了她。
她伸出手,去撫模那些觸手可及的溫暖。裴硯,什麼時候,他也能夠看見這初升的朝陽?
XX
這是夜。安靜,美麗;也很淒涼、美麗的是景,淒涼的是心,還有遠處的音律之聲。
裴硯走在荒涼的山道上,順著那悠遠而飄忽的音律一步一步,接近它。
「沒想到你也會在這。」他的聲音幾乎是冷淡的。
裴清手執竹笛,就坐在一座荒墳之前。「其實,自你娘去了之後,我就常常在這里,怕她孤單,怕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