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菲,加油、加油!」
覃棠看車子除了偶爾因不平的路面蛇頗了幾下外,一切尚安好,于是又叫著︰「拜托,騎快一點!又不是觀光三輪車,摩托車,吃汽油的耶!方泉菲,你在學烏龜爬地啊?」
「誰說的!」方泉菲轉頭,跟死黨扮了個鬼臉。
「看我的。」她信心滿滿,旋轉車把,路油門催到底。
于是,老舊的YAMAHA使出全力往前奔去,方泉菲騎著它,不知不覺從覃家後院沖到前院,也就是——她從原本只有一個死黨護她的地盤,跑到了有「觀眾群」的表演區。
前院里,劉爸帶著兩名長工正在修剪草坪,這三人見了方泉菲只是張大嘴巴,不敢置信。
慘的是,覃家二少爺跟他的兩個好朋友剛好從大宅走出,正要開車離開,方泉菲見到覃毅,整個人都傻了——
自從第一次見過他後,高大俊酷的覃毅可是她心目中的王子啊!沒辦法,少女情懷,外貌的好看與否是欣賞對方的第一要素。何況,他成熟穩重的舉止,跟校外那一票追她的高中男生比,真是雲泥之別,高下立分啊。
可惜,人家堂堂留學高材生,看都不看她一眼。
雖然她跟他踫過幾次面,且還在生日宴會上為他巧心打扮,但覃毅始終沒注意到有方泉菲這號人物存在。
當時,她還安慰自己說,等她再長高一點、再長大一點,覃毅一定會看見她的。孰料,她尚未長大成熟,今日這副野孩子的模樣就要落入白馬王子的眼楮里了!
「啊……」情急之下,她想停下車子,卻發現煞車失靈。
「棠棠!」
這下她可慌了,突來的意外,令原本自信滿滿的她,雙手開始顫抖,完全握不穩把手,「怎麼辦?一定是騎太快了!覃家的劉媽看起來好溫和,她平日時速一定只騎一、二十公里,現在車子一定是被我飆壞……」
「泉菲,怎麼了?」剛小跑至前院的覃棠,終于發現異樣。
「棠棠,救我,煞車、煞車失靈了!」
方泉菲一緊張,忘記先松開油門再煞車,她一邊驚叫、一邊冒汗,完全忘了操控訣竅。
原本在大門邊的覃毅,一發現不對勁後,運動神經靈敏的他,立耶快速地跑向事發地點,他人擋在失控摩托車的前方,鎮定呼喚︰「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他先安定方泉菲的情緒,小心保持著他和車子的距離,然後再開口教她︰
「別緊張,失松掉油門,車子一定會慢下來的。」
覃毅的安撫發生了作用,方泉菲听見他的指示,乖乖的松開油門,結果車速真的變慢了,只不過——
「煞車還是沒反應,怎麼辦?」
一發現這個事實,方泉菲簡直要哭了。
她眨眨眼,發現再這麼沖下去,她發抖的手,恐怕撐不到摩托車停下來……
車速一慢了下來,覃毅即大膽地拉近自己和摩拖車間的距離,他看著小女生,發現她的手抖得不像話,明顯是耗盡力氣的征兆。
「當我抱住你的時候,記得將手放開把手。」
他估量、判斷了兩秒後,大聲地告訴小女孩。
「記得,一定要放開機車把手。」又叮囑了一次,覃毅才行動。
他沖向摩托車,伸手攬過小女孩上半身,成功地將她抱入懷里。
而那輛老舊的YAMAHA因受到阻力,砰地一聲,傾倒在草坪上。
劫後余生的方泉菲雙腳僵硬地纏在覃毅的腰上,緊緊地巴住救命恩人,驚嚇過度的她將臉藏到覃毅的頸窩,繼續哭泣著。
覃毅看了車子一眼,又瞥見妹妹心虛的表情,本欲破口大罵,但,耳際像貓的哭聲听起來很可憐,小女生的手緊攬著他,身子微微顫抖著,濕濕的淚滲入他的衣領,全然是驚魂未定的反應。
「乖,別怕,沒事了。」
不得已,他暫時充當安慰者的角色,低聲哄著被嚇壞的倒楣鬼。
「嗚……可是、可是車子被我弄壞了……嗚……」
抖成這樣,還惦記著劉媽的YAMAHA,真是難得!這會兒,覃毅更不敢罵人了。
「沒關系,劉媽早就想換台新車,你不必擔心要賠錢。」
「不是那樣的,我有錢,可是劉媽一定舍不得她心愛的……」
嗚,不說了,她好壞,自己闖禍便罷,還毀了劉媽那台有感情的老車。
「沒關系,沒關系的……」
辭窮的覃毅,不斷用著重復的字眼安慰她。沒辦法,沒有哄騙小孩經驗的男人,只能用溫柔和重復的話催眠愛哭的小朋友。
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有耐性!
哭了近十分鐘的小女生,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驚嚇過後,第一個躍入她意識的,就是覃毅的溫柔。
他大大的手,有力的抱著她;暖暖的掌心,輕輕地哄拍她的背;低低的噪音,沉沉地安撫著她,好有耐性、好有善意,跟平常冷冷的酷樣差好多……
方泉菲抬起淚汪汪的眼,痴望著難得理人的覃毅,一顆心,怦怦地跳……
怎麼辦?她本來就很欣賞他了,今日他不但救了她,還對她如此溫柔,叫她如何能管住自己喜歡他的那顆心!
少女的心哪,總是脆弱又愚蠢。
少女的她一點也不知道,她那一百四十八公分的身高,加上未來潮的干扁平凡的胸部、及細細瘦瘦的四肢,讓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覃毅怎麼抱都覺得是在抱小孩子,自頭至尾,人家都只是在日行一善,沒有任何綺想……
☆☆☆
「你——記不記得你曾經救過我?」
雙手抱著資料的方泉菲,不抱希望地問覃毅。
「救過你?」果然,他的反應一听即知為否定。
不記得YAMAHA的意外、不知道她真正的工作——方泉菲想,搞不好每次踫上時,覃毅沒跟他打招呼,完全是因為「不認識」她,而不是因為她以為的「那件事」才不理她的!
啊……那件事——十六歲的那一個冬夜,她的白馬王子惡化變身為黑馬王子的那一夜……
思及那一夜,方泉菲的肩垂得更低了。
她搖搖姨首,無精打采地轉身邁出書房,空留淡淡的紫藤花幽香,給凝斂起黑眉的覃毅一個問號。
第三章
早上七點鐘,秋末的十月,天空還蒙蒙亮亮的。
覃毅起床後,習慣性地往廚房邁去,他喜歡一醒來就喝上一大杯冰水。
和往常不同的是,在他還沒踏進那間現代化的廚房時,便傳來惹人食指大動的面包香。
長腳停在廚房入口,他看見一道輕巧的身影在流理台前忙碌。
嬌小的高度、豐潤的體態、細致而瘦白的小腿,該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但料理餐食的動作,卻俐落熟練地像個廚事專家。
這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他新婚不到一個禮拜的妻子——方泉菲。
「早。」
罷睡醒,覃毅的聲音一向是懶懶啞啞的。
「啊,你早。」
而方泉菲嬌柔的嗓音,清脆有精神,顯然已經起床好一陣子了。
她偏了一下頭,跟覃毅打完招呼,又回身烹煮火爐上的食物。
她的態度落落大方,自然而從容,沒了昨夜彼此乍見時的隱隱慌亂,反而多了某樁事件塵埃落定後的釋然。
真是一個性格明亮、堅強又好勝的女孩。
覃毅頤長的身軀抵在牆邊,精明的眼,亦步亦趨地盯量著方泉菲的背影,對這位「不熟」的老婆,他突然有了這樣的看法。
在他忙碌的生活中,女人這種生物,從來都只是扮演紓解生理需求的角色而已。
他怕麻煩、怕牽扯。
而感情,是全世界最復雜、最麻煩的東西。
甚至比工地那些Rc結構、鋼骨結構的設計還復雜千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