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的財富讓你無法享受夫妻同心、胼手胝足的快樂。但這不成理由,你怎能確定我不能帶給你單純的、小小的幸福?」他握住方向盤的指節泛白,似乎在忍著不發怒。
「因為你不可能會……」愛上我啊。她沒將話說完,煩躁地用手指梳了梳頭︰「算了,你去娶別人吧,娶一個各方面都能配得上你的女人。畢竟婚姻還是要門當戶對才不會產生太大的裂痕。」
看來這個女的是吃了秤坨鐵了心,真的不想嫁給他。他側著頭看她,一個念頭鑽進了他的腦里。
「說的也是。世界上的女人那麼多,條件比你好的路上隨便捉都有一把,我干嘛執著呢?」他苦笑。「你難道不知道我這輩子只能娶那個在我三十歲生日那天跌到我床上的女人嗎?如果娶不到她,我就得放棄樊氏繼承權,也就是說,我會變成一文不值的窮光蛋。」
哼,他想到那晚她給他的帳號和密碼,就可以推知她這個人的個性,八成是濫好人一個,同情心非常豐沛的那種人。所以,他決定要好好善用她的愛心,這樣一點也不為過吧;
「啊?不娶我就變成窮光蛋?真的還是假的?喂,老兄,你該不會在騙我吧?」她非常懷疑。
「我從來不求人。你要不要嫁我,隨便你。」
車內的氣氛很僵。夜風自窗戶灌入,感覺有點涼。
她咬了咬下唇,難怪他說願意娶她。沒辦法呀,他也是無路可退了吧,想想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人,如果變成一文不值的窮光蛋……如果她不答應他的話,會害他一輩子的吧?
她的心又陷入掙扎。同情是建築在日後的痛苦上,可是婚姻又不是說同情就能嫁給他?她再度看了一眼身邊沉默的男人。他很好啊,十大黃金單身漢,她還在挑剔什麼?可是這種婚姻沒有愛……
就在他們彼此都沉默中,他已將車開到火車站。
「到了。」他冷冷說。
「喂,別那麼冷漠啦。」她用手指推推他。
他自動自發地拿起她的行李下車,往站內走去。
「到哪?」他將行李放在櫃台前的長椅上。
「那個……新營。」她低頭說,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只見他轉身往櫃台走去,幫她買票。他幫她買票,然後她坐上車,兩個人就從此分道揚鎬。他們只是生命中彼此的過客……
有一種淡淡的、離別的不舍之情在她心中泛開,那感覺有點酸楚……
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行李箱的袋子。為什麼他一個轉身的背影,竟讓她覺得心有點酸?是因為想到他以後會變成窮光蛋嗎?還是……
她發現自己竟無法再看他的背影。於是她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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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拿著票轉身的時候,但見空蕩的車站大廳早已沒有她的蹤影。
她跑了!
無法解釋心頭那股沒由來的悵然,他急急地奔出大廳,朝四周左顧右望。
沒有她,沒有她,居然看不見她!這該死的天殺的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深夜里車站外一片空蕩。只有一輛計程車等著,而里頭的司機正在打盹。
他急急地敲了敲車窗︰「剛才有看見一個女人從車站里走出來嗎?」
那司機被他叫醒,揉著惺忪的睡眼。「哪來的女人?」口氣很不好。
沒坐車?那她到哪里去?顧不得禮教,他進入女廁里,一間間瘋狂地尋找。
沒人,都沒人!他一臉頹然地走出女廁。不,她不可能平空消失,難道說她被人強行擄走?思及這個可能性,他冒出了一身冷汗,神色著急地跑回車子。
一打開車門,就只見她好端端地坐在車里,
「我在這里。」
是的!
她在車里。
她要跟他回去。
她願意跟他結婚。
有一種感動,很輕、很淺、很淡,但會讓人永生難忘。
樊御看著她,有一股想擁抱她的沖動,但他就只是原地站著,不明白自己心中澎湃激昂些什麼,只知道心里漲滿失而復得的喜悅。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他看著她的眼神,灼熱得讓她覺得全身上下毛孔都不自在起來。
她的行為具體表示她答應嫁給他。他會不會覺得她很做作?故意繞了一圈答應嫁給他?他這個表情算是高興吧?是嗎?
他就這樣一直望著她,讓她的心「怦、怦、怦」地狂跳……
「我怕害你變成窮光蛋,所以才留下來。」她假裝神情自若地比了比車門。「但是如果你每次下車都不關車門,相信很快的你就會害你自己成為窮光蛋。」
罷才看到敞開的車門差點沒腦溢血,只要再一直這樣下去,光是買車、丟車、買車、丟車……一直循環下去,他就會害自己破產啦。
他失笑,八成是剛才太生氣而手里又拿著她的行李才忘了關上車門。
他私心卻希望她留下。短短數小時內對這樁婚姻心態上的轉變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只能說,或許這個女人並非一無是處,他還想再多了解她一點,所以希望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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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車開到他台北公寓的地下室時,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
他將車熄了火,沒有立刻下車的意思,反而側身靜靜地瞧著她的睡臉。
她的呼吸綿長而緩慢,想必睡得很熟。
「我們……來玩一個積分游戲吧。」他撥開了她臉上的頭發,輕輕地說。「雖然你不是我心目中理想妻子的樣子,而我想必也不是你心目中理想丈夫,但我們決定要結婚了呀。既然已經決定了就要做出行動,拿出勇氣賭它一把。我不知道在婚姻這條道路上我們會往哪個方向去,但我知道我們可以一起決定下一步兩個人要怎麼走下去。」
他輕撫她的發絲,那發絲就像他想像的一樣柔細,他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這樁婚姻還有很多可以努力的地方,首先我們得從拋棄成見開始,從兩個人立足點平等開始。」他任自己的手指穿梭她的發間。「零分,就從零分開始,你和我都拿零分。雖然我對分數一向十分要求,但在神聖的婚姻之前,我想包容將會是最大的婚姻存續要件,所以標準略降為六十分。讓我們互相打分數吧,只要雙方都超過了六十分,那麼我們就做一對有名有實的真正夫妻。」
那女人繼續睡著,他相信就算天塌下來她都會照常睡得十分安穩。
「我的建議很不錯吧?雖然不曉得最後會怎樣,但至少我們曾為了我們的婚姻努力過。」
他看著她的睡顏,居然覺得心底十分安穩。他以為細看她那張平凡的臉會讓自己產生後悔的情緒,沒想到居然沒有。他的心底反而生起一股淡淡的、無以名狀的情緒,他的直覺告訴她,留她下來是對的。
「我先來示範如何打分數。」他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著,就像一個體貼的情人︰「為我撐傘,自己卻渾身濕淋淋,得十分。因為你的這個舉動讓我正視到這場婚姻的可行性,不瞞你說,我原本要使一些手段讓你知難而退的。你現在是不是該高興那時有幫我撐傘,要不然連和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自大狂又發作中。「將車推出泥沼里,得五分。這是基於紳士風度才給的分數,我從來沒看過哪一個淑女願意下田推車,顯然你力氣很大……」他的臉突然面露愁色︰「你以後應該不會毆夫吧?」
但見她沉沉的睡顏,竟調皮地捏住她的鼻子,等到她因夢中缺氧而輕輕掙扎時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