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又單純?哥,是因為我看起來,像那種無腦的單細胞生物嗎?」信心低落的她,不禁有些自暴自棄。
「單細胞生物?呵,這麼無厘頭的形容詞,虧妳想得出來。」玄知燁听見她的自我形容,忍不住失笑。
「哥,我已經長大了,別再動不動,就把我當成什麼事都做不好的小朋友,好嗎?」玄知燁的笑聲讓她臉頰涌上一抹燥熱,她連忙刻意強調著。「好歹我也滿十八歲了,應該算是個成年人了。」
「真正的成熟,不是光靠嘴巴說說而已,必須具備更沉穩的表現才行。」噙在嘴角的笑意依然沒有改變,像是要霸道地寵溺她,不願讓她長大。
玄若霏不明白哥哥的言下之意,只是輕輕地嘆息。「唉!說到底,在哥眼中,我跟八年前似乎沒什麼兩樣吧?」
「那當然。」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因為……對他而言,不論時間已經過了多久,她都是那麼地重要,只不過,這個「秘密」永遠不能讓她知道。
「哥未免也太坦白了!」她無力地嚷嚷道,心里更是沮喪了。「哥,你前幾天都不理我,是因為我不夠成熟嗎?」
「別胡思亂想,快躺好睡覺。」他軟言安撫她,深怕再與她聊下去,連自己好不容易隱藏的心思,都會難以克制地傾訴而出。
既然,玄知燁還不想告訴她原因,她也不想硬逼著他說。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她忽然對他撒起嬌來——
「哥,你拉小提琴哄我睡覺吧,好懷念以前那種幸福的感覺喔!」
「整個屋里都黑漆漆的,拉什麼小提琴?」
「拜托你嘛!人家想念你的琴聲已經想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了。」一口氣連說了八個「好多」,她的語調顯得夸張,卻讓玄知燁的笑容泛得更深。
玄若霏帶著開玩笑的口吻向他撒嬌,但心里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楚,酸得她心頭涌起陣陣腐蝕般的疼痛。
八年了,日夜期盼這一刻整整八年了……然而,我對你的思念,卻遠比八年還要漫長。
听見她刻意在聲音里添加許多「渴望」,企圖動之以情,一向將玄若霏當寶貝呵疼的他,現在想不認輸都不行。
「好吧!妳留在這里等我,別亂動。我去隔壁拿小提琴,很快就回來。」
這層樓一共規劃成四個主要區域,由前而後,分別是一大片空中景觀花園、玄若霏跟玄知燁兩人所屬的超大臥室,以及一間寬敞明亮、設備頂級的練琴室。
那間練琴室是兄妹倆的秘密基地,他們各自保管著一把鑰匙,其余閑雜人,全都不被允許踏進一步,包括他們的父母在內。
因此,他在維也納留學的那段期間,練琴室里所有的打掃工作,自然由她一手包辦。
餅去,每當他努力不懈地練習著小提琴時,她總習慣性的待在里頭陪伴他。
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等待,她都只是安安靜靜,在旁邊做自己的事情,絕不會吵鬧,或者嫌過一聲無聊。
「那,你要快一點喔!」她不放心地交代,唯恐雷聲再度逼近。
「知道了。」他含笑應道。
玄知燁找來了一盞精油燭台,點上微微的燻香燭光。
他英挺地站在床畔,借著暈黃的微弱光線,緩緩拉起小提琴——
流泄的琴音,柔柔帶出動人心弦的主旋律,那旋律既甜美又悲傷,彷佛懷著愛戀的美夢,能嗅到茉莉花般的馨香。
音符起起落落,身不由己的被拍子推擁著前進,有如他們只能被命運往前推行,任由思念的弦哀傷低語……
「真好听!」玄若霏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贊嘆。
趁著玄知燁全神貫注在演奏上時,她望著他的身影望出神了。
縱使燭光搖曳、視線不佳,她也能清楚地描繪出他那俊挺迷人的身形。因為,他始終被深深刻印在她心底。
她側過身,不著痕跡地嗅聞著他的枕頭,遺留在上頭的是熟悉的古龍水味道。
玄知燁慣用的古龍水,她曾經私下購買了幾瓶,藏放在那間主人曾經漫長缺席的練琴室里。
每回,只要抵擋不住思念他的狂潮,她總喜歡一個人躲進練琴室,對著空氣噴灑著香水,讓自己沉浸在散發著熟悉味道,也留下他們最多回憶的地方。
在練琴室中,因為孤單寂寞,或心情不好,她也曾失控地痛哭過好多回,就好像以往有任何委屈的事,總習慣找哥哥訴苦一樣。
只是,沒有哥哥的響應,她只能借著相同的氣味尋找一絲安慰。
听起來或許令人匪夷所思。可是,這些年里,練琴室卻象征一個能夠安全收納她少女情懷的秘密基地;一個永遠不希望被人窺見的潘多拉寶盒。
第2章(2)
一曲結束,玄知燁突然抬起眼眸,注視著側躺在床上的她。
「霏兒,我現在才曉得,妳居然跟魚一樣是睜開眼楮睡覺的。」玄知燁不由得戲謔道。
「什麼?」她匆匆回過神來,尚未進入狀況。
「妳一雙眼楮瞪得大大的,睡得著才怪。」他笑著解釋。
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啟口。「哥……」
「什麼事?」他挑眉問道,暫擱下小提琴,走到床沿邊坐下。
她坐起身來,不自覺地清了清喉嚨。「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還願意對我這麼好嗎?」
話一離口,她便覺得後悔,甚至,懷疑自己被今晚的雷聲給嚇傻了,才會胡里胡涂,說出這種尷尬的話。
「妹妹」這個稱謂對玄若霏而言,已變得太過沉重,重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兄妹關系彷佛是層最安全的保護色,讓她可以恣意靠近玄知燁。
但是,也僅僅是靠近而已。
其余的,不能妄想。
「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他不免暗自緊張,以為自己曾在無意間,透露出任何可疑的訊息。
「因為,我同學她們的哥哥都沒這麼疼妹妹。」她略微害羞地解釋。
「我是我,別人是別人,沒什麼好比較的。我要怎樣疼妹妹,那是我的自由。」他酷酷地回答,藉此掩飾自己的心虛。
「可是……我忍不住好奇。」
「有什麼值得好奇?」他不動聲色地試探。
「難道,只因為我是你的妹妹,你就願意無條件地對我好?要是我始終無法回報,你豈不是太吃虧了?」她良心不安地問。
「為妳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心甘情願,從沒打算要向妳索取回報,妳不必覺得有壓力。」這些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坦白說,這輩子除了她以外,他還不曾對誰那麼好過,就算面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他也無法卸下心防。
對她的好,根本不是他一貫冷淡處世的原則。
不希望將氣氛給弄僵了,她趕緊揚起唇角,故作輕快地轉移話題——
「其實,能夠擁有像你這麼出色,又疼愛我的『好哥哥』,我真的比中樂透頭彩還要幸運。」
她的笑容到了唇畔,顯得有些僵硬,只因她心里明白,這樣的「幸運」,總讓她在夜深人靜時,不曉得自己到底該為此而哭,還是為此而笑?
「妳真的認為,當我的妹妹很幸運?」他嗓音莫名緊繃。
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慶幸停電了。否則,他臉上那充滿矛盾與掙扎的復雜神情,肯定會透露了他的心事。
「那還用說?你這樣的好哥哥,不知有多少女孩搶著要呢!」她煞有其事地說,語調顯得有些夸張。
只不過,那堆有興趣搶破頭的女人當中,絕對不包括她。
倘若,他們不是親兄妹,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