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待在麻雀旅社,一直不願去面對的問題?」
韓茹鶯沒有回答,選擇用沉默來帶過一切。
「你不說話,我大概也能猜出你心里的想法,你還是很愛他,只是不甘心他沒把你放在第一位,是不是這樣?」
同樣身為女人,又同在一個屋檐下這麼久,她的心性多少也模出七八分。
看她羞著瞼,一語不發,艾芝維緊接著說︰「要是有一天,你們還有機會見到面,你會不會想跟他重溫舊夢?」
重溫舊夢?
「我倒是沒想那麼多,我想……他現在應該也交了新的女朋友,那我就默默祝福他,這樣不也很好嗎?」
艾芝維卻駁斥她這種想法。「不行,那是因為你都讓他找不到你,搞不好他現在還一直在找你,每夜痴心地想著你。」
「真……真的嗎?都過了四年,他還會這樣嗎?」除了小說外,現實生活中應該不會出現這種男人才對。
「有部電影叫‘似曾相識’你應該看過吧?女主角是二十世紀初的一位女伶,男主角是八0年代的一位劇作家,為了要找他的真愛,即使是隔了六、七十年,他還是努力不懈,想盡辦法回到過去,就是要找到他心中的最愛,至少女主角有給他一個懷表當線索,你手機號碼換了,住到麻雀旅社來又不準任何人跟他說,他就算要跟你道歉重續前緣,也沒有機會呀!」
「所以……你希望我給他一個機會,別這樣就把一段感情放棄?」被她這麼一開導,多年來堆積在腦海中的觀念,開始有了轉變。
「沒錯,就是要這樣。哎呀,你要是早讓我知道這件事,就不會白白浪費這麼多的時間,不過現在醒悟還來得及,待會兒問問看仙姑,我相信她跟我說的會是一樣的。」要是能幫鶯妹找回往日幸福,對她而言也算是積了陰德。
「嗯。」
這時候,廟方工作人員大聲唱名,剛好輪到韓茹鶯和艾芝維,突然一位中年男子從隊伍後頭慌慌張張跑到她們跟前,看到鶯妹眼中難掩狂喜之情。
「你、你真的是茹鶯?」中年男子喜出望外,慶幸自己果然沒有認錯人。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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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真巧,居然會在這里踫到趙丹俠的舅舅。
年過五十還維持羅漢腳角色的他也是听朋友介紹,才跑來這仙姑廟找仙姑指點迷津,哪曉得會在這踫到韓茹鶯。
好不容易能遇見昔日的長輩,當然有很多話要說,他們先一起問了仙姑,結束後艾芝維選擇先行離去,畢竟他們敘他們的舊,她听不懂,也完全插不上嘴。
「你說什麼……丹俠的外公已經肝癌末期了?」听到這個壞消息,韓茹鶯的情緒整個蕩到谷底。
「醫生說就剩這半年,因為發現得晚,癌細胞擴散得非常快,現在……就是在等時間了。」孟勝正深深吸了口煙,眉頭皺得像是一團死結。
當年,在丹俠第一次帶茹鶯給他爸看時,這對爺孫倆就建立起不錯情誼,尤其在假日的時候,她總會做幾道上海料理一解他爸的嘴饞。
要不是丹俠出國照顧前女友,兩人感情生變,他爸早就催促丹俠趕緊將茹鶯娶回家了,而這一切只能說是命運安排,怨不得任何一個人。
「外公到現在還是很想你,過幾天是他的生日,我希望你能出現,讓他老人家在離開之前能沒有遺憾。」孟勝正哽咽地說道。
「舅舅,我……」要重新出現在外公面前,那也就表示會遇到丹俠。這麼多年不見,她的心理可有準備好?是要繼續逃避,還是誠如芝維所說的,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我讓丹俠打電話給你,要他親自去帶你過來,也好讓你少了那份尷尬,這樣總可以了吧?」
「可是舅舅,不曉得丹俠他現在有沒有……」如果他交了新的女朋友,她的處境會更加顯得格格下入。
「沒有,他哪來什麼女朋友!」有關趙丹俠和艾芝維的事,早就在超市里傳得沸沸揚揚,不過孟勝正根本就不願承認,只當外甥是在跟女職員玩玩而已。
「真的?」她不確定地再問一遍。
「當然是真的,舅舅沒事騙你做什麼?」他拿起紙巾擦汗,講得有些心虛。
「那……好吧,為了外公,我就答應跟丹俠見上一面。」她會這麼明快做出決定,艾芝維剛剛的那一番話不無影響。
「太好了,我爸要是看到你和丹俠一起出現在他面前,不知道會有多高興。茹鶯,我代替孟家人先謝謝你了!」孟勝正雙手緊握著她,仿彿她就是活菩薩,要下凡普渡眾生。
韓茹鶯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此刻她的心情起伏下定,睽違四年多,要再次跟趙丹俠見面,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樣不知所措。他還依然愛著她嗎?還是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呢?
不管如何,她確定丹俠在她心中,還是有著相當程度的份量,要不然她不會一說要跟他見面就心亂如麻、舉棋不定,似乎在期待些什麼、在渴望些什麼,這是不是就像芝維所說的……
重溫舊夢。
這幾年來,她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她的逃避只是一個假象,實際上,她心心念念想的人,還是他啊!
她不能再繼續欺騙自己,明明愛的人還是他,偏偏裝做一切不在意,再這樣下去,她會痛苦死,會被自己的繭給纏死。
芝維的話、仙姑的建議,以及丹俠舅舅的出現,這一切的一切,是下是老天爺在給她暗示什麼,要她順天而行,按部就班照著做,不該有任何遲疑與疑惑嗎?
好,她決定了,她要屏除過去一些錯誤的成見,給自己和丹俠一個機會,她要重新面對,不該再消極躲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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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外公的生日越近,趙丹俠的心情越糟。
自從舅舅告訴他遇見了鶯,並且給了他她的手機號碼後,他的瞼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笑容。
怎麼會這樣子呢?
當年為了他出國一事,她十分不諒解,等他回國後又刻意避著他,現在……在他的心情好不容易稍稍平復,並且踫上樂觀開朗的芝維後,她又像變魔術一樣說出現就出現。
她現在這個時候出現,攪亂了他原有的平靜生活,他不明白,在他不停尋找她的時候,她選擇避開他,現在在他放棄尋找她的時候,她又願意現身,她的心,究竟在想些什麼?
每當他在心情煩悶的時候,他就會跑到超市頂樓的小天台,他在這打造了一處小型游樂場,有溜滑梯、蕩秋千還有搖擺木馬,一旁還有一大片的草皮,天氣好的時候可以躺在上頭仰望星空,把心事說給星星听。
他用七彩燈泡,將整個天台點綴得無比光亮,一閃一閃的,與天上的星星彼此遙相呼應。
他承認自己是個長不大的小孩,甚至連感情的事也像小孩子一樣無法做到盡善盡美,他想要好好去愛每一個人,但傳統的價值觀告訴他,他只能好好地對一個女生好,盡力去愛一個就可以,他試著這麼做,但為何偏偏她們都要聚集在一塊,讓他無所適從,不知怎麼做才能讓每個人都好。
就在他正對星星吐心事的時候,身旁的手機傳來簡訊的嗶嗶聲。
阿俠,你跑去哪里了?我買了你愛吃的冰淇淋,再不出現我就一次通通吃光光嘍!
又叫他阿俠,明知道他一點也不愛這綽號,人家不是叫親愛的就是寶貝,哪有人取這麼難听的匿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