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到醫院,一位頭發灰白,看來頗具權威的醫生,後頭跟著一群年輕醫療團隊,駐足在大門口處,等著一旁的豪華黑頭車里頭的人走出來。
前來醫院看病的人不免好奇的伸長脖子,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重量級的人士,得動用這麼龐大的陣仗來迎接,而郝樂蒂還有燕嬸當然也好奇的探望。
只見一名隨扈先下了車,接著再打開後車門,走在前頭的正是上官崇嗣,緊接著步下車的,則是他的母親阮飄萍。
「媽,你慢慢走。」上官崇嗣小心翼翼的攙扶母親步下車。
阮飄萍看起來很瘦弱,一看就是先天失調,後天就算怎麼努力調養身體也沒用的那種破病樣。她個頭小小,臉色蒼白,穿著樸素保守,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少大上十歲以上。
當郝樂蒂和燕嬸同時撞見這一幕時,一個是恨不得沖上前去,主動打聲招呼;一個則是立刻轉身,好像看到債主似的落跑。
郝樂蒂一個箭步追上去,「燕嬸,你怎麼了,你人真的很不舒服嗎?」
「對啦、對啦,我們趕緊上樓去,我人真的不舒服!」燕嬸不敢回頭,但手被她抓著,跑也跑不了。
就在這稍一遲疑的同時,上官崇嗣竟已扶著母親,來到兩人面前。
「大媽?!」他驚訝的大喚一聲,作夢也想不到會在這邊找到失蹤已久的大媽。
「大媽?」郝樂蒂腦袋瓜鬧烘烘,不解的看著燕嬸。
阮飄萍則十分激動的邁開腳步,走到燕嬸身邊。「姊姊,你怎麼會在這里?我們找你找好久了,你一直只跟我們以電話聯絡,住哪兒也不肯說。你最近還好吧?怎麼會來醫院?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讓崇嗣找這醫院里最好的醫生給你看看,好不好?」
這一瞬間,燕嬸千頭萬緒,竟然激動地哭了起來,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安撫她。
第五章
原來燕嬸本名胡燕妮,是知名企業家上官延儒的大老婆,因為兒子上官崇翰的荒唐無用,令她感到無地自容,才會傷心欲絕的離家出走。
這一走就是兩年,偶爾她會打電話向阮飄萍報平安,在得知上官崇翰這敗家子一點也不顧她死活,依然不知上進、自甘墮落,心灰意冷的她,早就把麻雀旅社當做自個兒的家,也沒有要回去的打算。
傷了兩年的心,引起她心絞痛的病癥,雖然醫生時常告誡她,不要老把氣悶在心里,可每每想起為什麼人家的孩子都比自己的小孩懂事時,她的心情便郁悶到了極點。
此刻在上官崇嗣的介紹下,燕嬸正在接受最具權威的心髒科大夫的精密檢查,阮飄萍陪著她,上官崇嗣和郝樂蒂也因此而得以獨處。
「真不好意思,我媽身體一向不好,為了要哄她到醫院看醫生,我幾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上頭,說好要打電話給你卻又失信,我感到很抱歉。」來到醫院的小花園,上官崇嗣對這幾天來的無聲無息,做出解釋。
呼,原來是因為他母親的病,他才沒跟她聯絡,害她一整個星期都心神不寧,以為他不過說場面話應付她而已。
「沒關系啦,我也很忙啊,幼稚園那些小表,操得我一回家就倒頭大睡,根本就沒有心思想別的。」她說得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在燭光晚餐過後,她從沒想起過他,兩人就如同陌生人般,沒有交集。
「你真的忘了?」上官崇嗣認真的問。
登!這話問得她不禁心虛的低下頭,其實她閑得到處抓蚊子來分公母,還每天在那庸人自擾,想著他為什麼沒打給她;自己想打給他,又擔心他不過是說著玩玩,擔心東、擔心西,成天精神恍忽。
「我、我說了怕你會笑。」雙手不安的搓揉,她是不是該把心里頭最坦白的那一塊區域,給呈現出來?
「不會,我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逗笑的,你說吧!」
「其實……那天跟你吃飯的感覺很好,我一直記在心上。」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叫做告白,但那天的情境就像一波波的漣漪,不斷在她心湖泛開。
聞言,上官崇嗣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兩人的視線直接對上。
「其實……那天听你講那些冷笑話感覺很好,我一直記在心上。」他拾了她的牙慧,只改掉幾個字。他要讓她知道,他的心里跟她是一樣的想法。
听了他這句話,原本在她心里頭,那些死氣沉沉、即將枯萎的花朵,全都活了過來。
「公事和家事,幾乎剝奪了我大半的人生,學生時代為課業、為成績,我活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不瞞你說,對于女孩子,我毫無頭緒,我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你說那三個字!」雙手插在口袋,他若有所思,不過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三個字?是我愛你嗎?
不、不會吧!才認識沒多久,他就要告白了?
是不是沒經驗的人都認為要說出那三個字,才代表下定決心去愛一個人?不過她不急啊,感情慢慢培養,她沒強迫他一定要做出承諾。
「我想既然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意,那三個字我還是要說出來。」
郝樂蒂慌了。不要吧,在醫院的小花園?這里氣氛不佳、燈光不美,四周都是一些咳聲嘆氣的病患,在地點選擇上會不會太草率了?
「我想告訴你的就是……」
「你不覺得很沒情調……」
「你很甜!」
「這真的很沒情調你不覺──」她背脊一挺、兩眼發亮,「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看她的反應激烈,上官崇嗣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忌諱。
「我不太會贊美女孩子,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很甜,原本我想說你長得很美,不過美這個字太普遍也太俗氣,而且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像沾了果糖的草莓,不曉得我這樣形容,會不會太不得體了?」從沒認真形容過女孩子,他怕適得其反。
厚,原來是要贊美她,害她誤會了,還以為他要說Iloveyou,害她高興了一下。
不過,說她很甜,感覺也不賴!還說她像沾了果糖的草莓,真不知他從哪學來的,好像沒有偶像劇有這句台詞。
這時,上官崇嗣的手機響起,接來一听,是阮飄萍打來的。
她說跟他大媽好久不見,有很多話要聊,還要去別的地方坐坐,要他們倆先自行離開。
「你母親打來的?有沒有說燕……不,你大媽檢查結果還好嗎?」
「醫生說大媽的情況還算穩定,目前最有效的方法,還是只能以藥物控制。今晚,我媽要和大媽好好敘敘舊,並且千交代、萬叮嚀,要我務必好好款待你。」他說得很慎重,「我媽還說,要不是你拉住大媽,說不定她們姊妹倆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團圓,你是大功臣,要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來答謝你。」
「答謝我?」
「沒錯,所以本人在此,要慎重地邀請郝樂蒂小姐,今晚到國家音樂廳去欣賞柏林愛樂交響樂團的演出,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
「柏林愛樂?」她哇地一聲叫出來。「那票超難買,也超貴的!」
「很幸運的,我就剛好有兩張又貴、位子又好的票。」他從西裝暗袋中,拿出兩張價格各是一萬二的票。原本這是要帶他母親去欣賞的,但世事難料,大媽的出現,讓母親開心到放棄這麼難能可貴的機會。
相對地,卻成就了他和她兩人。
郝樂蒂喜不自勝,不禁贊嘆起老天對她的眷顧。
從剛開始的相遇,到後來幾乎像是被雷打到一樣的中頭獎,緊接著,由于鴿師父沒空,所以改由她帶燕嬸來醫院看病,所有的過程,都讓她覺得「緣份」真是一種奧妙的人生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