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您好,晚輩是夏聖卓,請多多指教。」他端出生平最嚴謹的態度,擺出生平最親切的笑臉,就連聲音也謙卑到不行。
胡九鼎眼利似劍,先是看了他幾秒,又睨看朱長治幾秒,腦袋瓜轉得快的,都可以猜出他老人家心里頭究竟在想些什麼。
「好,好。」他客套地伸出手,掌心淡淡踫觸對方手指,不過,很快就滑了開來。
這挑明就是不給他面子,明明知道要來跟他見面就得攜伴參加,這小子不但沒事先去打听打听的做完功課再過來,還單槍匹馬,這不是刻意跟他過不去嗎?
「听長治說,你有心往大陸發展,是真的嗎?」胡九鼎點燃雪茄,態度從容,不過卻「忘了」請夏聖卓坐下。
「沒錯,我打算先在上海和北京兩地……」
「等等,你現在幾歲了?」胡九鼎毫不客氣,當場截斷他的話。
「二十八。」
「二十八?」雪茄頓時停在半空,他神色愕然,好像听到很不可思議的神話。「二十八歲還沒有女朋友?」
「有,我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人呢?」胡九鼎拋給朱長治一個憤懣的眼神。他應該知道他的脾氣,他一向不跟這種單身花花大少,不以家庭為中心的年輕人說話,甚至見面,為何他還要犯了他的大忌。
「說要去上洗手間,結果到現在還沒回來。」他不想撒謊,誠實才是上策。
「上廁所?去多久了?」
「快……快一個小時了。」他從不知道,連說實話都這麼難以啟齒。
此話一出,身旁那些幸災樂禍,號稱是上流社會的菁英份子,都忍不住偷偷竊笑。
「上個廁所上一個小時,這會不會太夸張了。」他直覺認為,這夏聖卓要嘛就是騙他,要嘛就是把他當驢蛋要,對他更沒什麼好印象了。
「胡老,我也不曉得我女朋友怎麼會突然不見,不過,我認為交不交女友、娶不娶老婆,跟一個男人有沒有心在事業上,實在沒有太大關連,我一路走來,完全靠我自己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如果能承蒙胡董事長厚愛,我敢保證,我絕對能在大陸闖出自己的名號來。」夏聖卓實在難以接受胡九鼎這種八股的守舊思想,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老掉牙的觀念。
這番話等于是當場蔽了胡九鼎一頓,更是讓在座的所有人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敢對胡九鼎說出這種話。
就連朱長治也臉色慘白,不明白夏聖卓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敢在老虎臉上拔胡子,好不容易幫他引薦這麼一位具有份量的長輩,他居然這樣沉不住氣。
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這麼多晚輩面前,自己的想法被公然糾正,那是多麼難堪與丟臉的事,想他的身份地位如此高高在上,即使他的思想再怎麼保守、觀念再怎麼落伍,這小伙子也不該堂而皇之的讓他這張老臉下不了台。
「看來,我們的理念差太多,應該沒什麼好再談下去的了!」胡九鼎氣得滿臉通紅,拿雪茄的手,也微微顫抖。
「胡老,我不是有心要冒犯你,我不過是針對……」
「如果沒事,你可以出去了。阿山,去嚴夫人那里問問師母,看她什麼時候要回來,去了一個多小時,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胡九鼎不再理會夏聖卓,他喚他的學生,去找回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的妻子。
阿山不敢遲疑,很快就照著他的意思去辦。
不少人看到夏聖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直接講胡九鼎的不是,既然有求于人,當然就得順著對方的毛模,不管他說什麼,一律點頭就對了,哪能跟他這樣頂嘴的,看來,他想進軍大陸,希望在當地得到一些奧援,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聖卓,我們還是先離開,以胡老的脾氣,他是不會再跟你說半句話,再盧下去,只會讓他更生氣的。」朱長治悄聲說道,要他別在這時候多做解釋,說再多都是沒用的。
好友說的沒錯,像這樣冥頑不靈的老先生,跟他拉扯太多沒用,只好過幾天他氣消後,再親自登門賠罪。
「胡老,今天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多多原諒,我先告辭了。」深深一鞠躬,隨即走人。
一踏出包廂,夏聖卓臉色鐵青的一句話也不說,他在心中告訴自己,今晚就算不睡覺,也要找到霍小嬌不可。
「原來女乃女乃會有心髒病,是為了當年幫爺爺籌錢啊?」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霍小嬌與老太太閑聊,才曉得老太太會有這老毛病,是年輕時因為先生家窮,拿不出聘金娶妻,老太太為了幫他籌錢,就偷偷跑到環境不良的場所工作,由于老太太本身有遺傳性高血脂癥,加上要經常瞞著家人在外工作,壓力過重引起內分泌失調,有一陣子體重還暴增,等幫他籌到錢,兩人辦理結婚後,這個病也成了老太太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就是這種無私無我的奉獻,讓老先生十分感動,所以讓他在年輕時更加努力,直到現在,只要他有機會提拔的年輕人,他都希望對方能先成家,或是已經論及婚姻,他不希望曾在他身上發生過的不幸,也在年輕人身上出現。
就在老太太醒來大約半小時後,老先生就趕到醫院了,霍小嬌堅決不要任何報酬,只拿回替老太太預繳的保證金後,就匆匆離去,不再逗留。
當她踏出醫院,已是深夜十二點半,她打了手機給夏聖卓,有通,不過沒人接。
唉,想必不是睡死了就是氣死了,她真氣自己,應該先跟聖卓哥做個告知的動作,怎會一緊張就給忘了呢?
聰明懂事的人,應該在送老太太到醫院後,先打電話報平安,告訴對方自己目前的狀況,免得人家著急,這樣的話,他也好有個理由可以跟胡九鼎先生解釋。
唉,連這小動作她都沒做,她還期望能得到聖卓哥的關愛嗎?
難怪他會不喜歡她,像她這種月兌線月兌線、神經大條、動作粗魯、嗓門又大的女人,能電到聖卓哥,那才是天下奇聞,原本以為趁這次的機會,可以讓她絕處逢生、敗部復活,加上又有卡賓森夫婦加持,絕對能重新得到他關愛的眼神,沒想到,自己這顆驢腦,害得她什麼都沒了,看樣子他肯定氣炸的把手機故意關機,打算不理她了!
夜真的深了。
霍小嬌走進人煙稀少的公園,涼風刺骨,街燈冷漠,就連公園里的石板凳,也冰得叫人難受。
她又餓又冷又累,疲憊地直打瞌睡,身上穿的這件晚禮服,真是中看不中用。
一點保暖的用途也沒,讓她不停用雙手在雙臂上摩擦,以換來一絲絲暖意。
就在她的眼皮要搖搖欲墜時,她的視線,落在前方不遠的大馬路上,有個小小黑黑的東西,在那輕輕蠕動著,那東西動作十分緩慢,像只小蛆一樣橫越馬路,有時動一下下,有時又停住不動,總之,如果那是一個「活」的東西,這樣爬在大馬路上,肯定會被車子給壓得稀巴爛。
她起身,上前定楮一看。天……天啊!是一只看起來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狽,那一看不是被棄養就是肚子餓想出來找狗媽媽,看牠一坨笨重遲鈍的樣子,沒被車子碾過還能一路爬到快車道,真是福大命大!
才剛這麼想,一輛疾駛中的跑車,正以高速飛馳而來,以對方的速度和方向看來,這只小狽要是還能不被壓到,那除非是神跡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