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潔兒看他還是不願把真相告訴她,不由得有些無奈,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想瞞她瞞到什麼時候。
她淚街于睫,哽咽地說︰「明叔都告訴我了,他說……這些日本師傅根本就很難請得動,而且就算講得到,開出的價碼也肯定是天價,做出來的和果子還不一定符合台灣人的口味,你為什麼要一個人默默承受這種苦,你可以告訴我,至少可以不用一個人在那苦惱、在那束手無策啊!」
她眼眶濕紅,聲音沙啞,可見得他不好受,她也沒有多好過,這些日子她輾轉難眠,起床喝水時,還常看到裴丹弼一人在陽台抽煙,那孤獨蕭瑟的背影,讓她看了心如刀割。
「潔兒,說了只會讓你更難受,這又何必呢?這點苦,我自己還承受得住,東亭軒是幾十年的老字號,我不會允許它毀在我手上的。」抱著她,他更不舍,感覺到懷中的她頻頻顫抖,熱淚在他胸前溢開。
她一直很想問他,為何不去找他爺爺,要是裴東亭肯出面,讓幸福和果子重現江湖,那麼肯定能挽回頹勢,將甘之屋打得落花流水。
只是後來再仔細一想,她就知道答案了,一定是裴老爺相當頑固,不管丹弼怎麼懇求,他就是不為所動。
抬起頭,看他神情疲累,但精神依舊。她愛他,這就是她喜歡他的地方,不逃避、不退縮,就算天塌下來,也會負責任地撐下去。
這就是她要的男人,有肩膀、有擔當,不過看他撐得這麼苦,她還是好心疼啊!
「你這麼棒,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我相信你一定能度過這個難關,不過,也要有好的體力才能處理更多的危機,我煮的這鍋稀飯,除了有豐富的營養,還有我濃濃的愛,你一口都不吃,豈不是不給我面子?」她突然撒起嬌來,難得的扮起小女人。
「講得這麼楚楚可憐,我要是不吃,就真的太說不過去了,好,我吃,你幫我盛一碗。」為了不傷她的心,裴丹弼告訴自己必須振作。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向潔兒開心極了,突然她開日,語重心長說了一串話。「明天……我要到一所有求必應廟,請神明幫助你,這廟很靈的,要是你夠虔誠,願望很快就會實現,我想不出三天,神明就會來幫你度過難關。」
瞧她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他感到有些好笑。
「呵,我怎麼沒听過有這樣的一座廟,如果真的那麼靈驗,大家去求財,豈不都發了?」他不信。
「才不呢,里頭那尊神明是出了名的頑固,一般平民百姓,要是誠心不夠,什麼東西都求不來,但是,只要神明點頭,那就是有求必應,想求什麼祂都會答應你。」
「那改天,你也帶我去跟祂求求看。」
「不需要了,明天我幫你去求就好了,你不用再去了。」她搖頭,心里想著他去也沒有用。
「要是真那麼靈,怎麼可以不去呢?我希望祂讓我趕緊把你娶進門,就算要我跪上三天三夜,我也願意。」看著她,「你說過的,心誠則靈,我會拿出我最大的誠意,讓神明答應我的請求。」
向潔兒听了好窩心。他對她的好、愛她的心,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忍不住上前抱住他,親吻他的臉頰。
「我也愛你,不管你是富貴,還是貧困,我對你永遠不離不棄,我相信神明會保佑你的,你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她嚶嚶泣訴,頭枕在他的肩上,雙手緊緊抱著他,她要給他溫暖,支持他、鼓勵他,讓他有依靠,助他的事業再創高峰。
「只要你願意這一生都守在我身邊,我就永不放棄,絕不讓你失望。」他承諾,他辦得到。
「我相信,我永遠相信你。」
她破涕為笑。只希望明天她去找裴老爺,真能讓她有求必應,讓她至少為他做點什麼,真的成為他生命中最得力的好幫手。
第二天向潔兒正準備去找裴東亭時,一場西北雨下得真不是時候,整片天空陰暗不明,她撐著小花傘,走在第一次和裴丹弼相遇的街道。
還沒走到那間鐵皮屋,就看到裴東亭穿著雨衣將機動三輪車上的舊紙箱,一個個搬下車來。
也許是天雨路滑,突然,身形一個不穩,搖搖晃晃,連人帶箱往一旁傾斜而去,幸好向潔兒跑上前從後頭扶住他,他才免于摔個四腳朝天。
「下下下,下了一個禮拜,還下個不停,這什麼鬼天氣嘛……」脾氣火爆的裴東亭,在站穩腳步後,這才回頭——「你、你不是那個叫……叫……」
「潔兒。爺爺,才多久沒見,你就把我的名字給忘記了。」她替他將車上紙箱卸下,鐵皮屋上雨水滴滴答答,吵得讓她非得扯開嗓門不可。
「對、對,叫潔兒,你這丫頭,說好要常來看我,結果是隔了這麼久,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拿下斗笠,裴東亭扇了扇,還請向潔兒到里頭坐。「快進來,外頭兩大,別淋濕了!」
「爺爺,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情想拜托你。」走進窄小的房間,向潔兒心中不禁納悶,究竟丹弼的爺爺和丹弼父母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不然,為何放著大好日子不過,寧願屈身在這種潮濕陰暗的環境。
裴東亭臉上笑容一逝,眉尾一揚,「哼,我就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不過,你可別說你是為了姓裴那一家子來的,要不然,可就別怪爺爺不招待你了!」
「爺爺,很抱歉,我正是為裴家而來的,不管你歡不歡迎我,都听我把話說完好嗎?」既然話早晚要說出口,與其拐彎抹角,不如開門見山。
「是……丹弼那小子要你來的?」燃起煙,裴東亭口氣冷淡,跟剛才完全不同。
「不,是我自己要來的。」向潔兒將前幾天的報紙拿給他。「東亭軒出了這麼大的危機,爺爺你知道嗎?」
裴東亭斜睨一眼,漠不關心地道︰「關我什麼事,就算它今天整家店都不見了,也不關我的事。」
「爺爺,我不知道您和丹弼的父母親有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但是關丹弼什麼事,你們大人將家族事業放著不管,靠丹弼一人獨自支撐,你可知他花費多少心力才讓東亭軒在和果子界屹立不搖,他這麼努力在維持著你所傳下來的祖業,你怎能這麼狠心,看他有難,還裝作若無其事,裴老爺爺,他是你的孫子,他沒做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應該遷怒到他身上,這樣是不公平的!」事已至今,她也不挑好听的說,一字一句,都敲進裴東亭的心扉。
「你怎麼會這麼替丹弼說話?你們倆!你們倆現在是不是在一起?」會這麼替他出頭,兩人關系非比尋常。
「爺爺,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個人值不值得我為他這麼做,如果值得,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會來,如果不值得,就算他是我丈夫,我也不會為他來求你,爺爺,請你放下心中仇恨,回去幫幫丹弼好嗎?就算你回去後什麼都不做,只要看到你,就是給他最大的鼓舞,你是他現在的定心丸,他需要你啊……」向潔兒哭著懇求,雙眼迷蒙地看著裴東亭。
似乎吃了秤坨鐵了心,他完全無動于衷。
「你不用再說了,我跟那個家已經毫無瓜葛,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回去的,如果你還要再說下去,我這兒不歡迎你,你請便吧!」他的心,瞬間被向潔兒給攪亂了。跟裴家的關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潔兒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