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迎面走來一位妙齡少女,寶葒立即攔住她,問道︰「姑娘,這附近可有賣布匹的商行?」
「這位小扮,您要買布是吧?我帶您去吧!」少女紅著臉看了一眼俊逸斯文的寶葒,就大膽地拉住他的手往另一方向走,似乎篤定寶葒不會拒絕。
寶葒莫可奈何地跟上,這位姑娘必定是看上女扮男裝的她了,她的眼中明明白白寫著仰慕與邀請,在這民風嚴謹的時代里,她的舉動相當不合禮教。
「小扮是要幫母親買布嗎?」少女試探著。
「不,我是幫妻子買的。」寶葒覺得還是不要給她無謂的希望比較好。
「妻子呀……」她頓了一下,趕緊放開她的手,充滿歉意地說︰「公子,真是對不住!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辦,我只能帶您到這兒……您,再往前走就到了。」
「謝謝你,姑娘。」她失望的表情更讓寶葒充滿罪惡感,沒想到她這身打扮造成這麼深的誤解。
少女迅速離去,寶葒依她指示的方向繼續走,很快就來到少女所說的布行。
「這位公子,需要什麼花色的布料,我幫您拿。」看起來五十開外的老板看到她便過來招呼。
寶葒逛了一圈決定了布料、顏色。「店家,這個顏色的綾羅裁十八尺,這塊緞面的裁五尺,另外這塊也給我裁十二尺。」
「馬上給您處理好。公子還需要什麼嗎?」店老板迅速裁下布匹,將布折了數次放在一旁。
「你們有賣剪子、針黹、縫線,還有繡線嗎?」此次出門並未帶齊做女工的細物,必須買齊這些東西她才能裁制衣裳。
「有的,公子,您需要哪種規格、哪種顏色,咱們店里應有盡有。」老板笑得合不攏嘴,為做成這樁生意開懷不已。
寶葒在商品架前站定,仔細琢磨著要用哪一種顏色的繡線,猶豫一會兒,她選了青色的繡線,正好搭配腰帶的顏色。
一回到客棧她就開始著手,因為此時沒辦法丈量姑爺、小少爺身上的各部位尺寸,只好憑著記憶,裁剪需要的大小、長短。她一針一線仔細縫制。一想到姑爺、小少爺收到新衣裳會有的驚喜表情,她縫得更加起勁。
*****
一名灰衣男子騎著白馬奔馳在往杭州的官道上……
幾個蒙面黑衣人,攔住他的去路,將他包圍了起來,明顯表示出他們是來找碴的。
「你們是誰?想做什麼?」他從不知道自己有仇人,也許是誤會。
「有人買你的項上人頭!」其中,長得高高壯壯的黑衣人說。
「沒找錯人?」灰衣男子質疑。
「不可能!」黑衣人直接否認。買方給的消息不可能會出錯,騎白馬,從蘇州而來,等了一整天就只有他一個符合條件,不是他是誰!
灰衣男子放棄辯駁,一心只想沖出圍困。
黑衣人嚴陣以待,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站在遠方觀戰的黑衣人首領,大聲喝令︰「廢話少說!上!」
鏘!鏘!鏘!
沒多久……男子一人難敵多人圍攻,明顯處于下風。
「啊……」他的背被砍了一刀,因體力不支而摔下馬,黑衣人更趁勢在他胸口補上一刀送他歸陰。
「頭兒!任務完成了。」沒想到這次的任務這麼簡單就搞定了。
「走!」黑衣人縱馬離去。
黑衣人走後,白馬在一旁嘶鳴著,不安地噴氣,但躺在血泊中的男子卻一動也不動。
*****
寶葒再度來到布行。
她相當著急,眼見今天已經是第七天,姑爺今天就會回到這里,衣襟上的繡樣尚未繡完,手頭上的繡線卻偏偏不夠用了。
今天布行生意似乎不是很好,布行里只有看到老板一個人,街上采買的路人也寥寥無幾。「老板,上次那種青色的繡線再給我一些。」即使覺得不對勁,寶葒也沒心思詢問,她只想趕快買到繡線。
「噯,好的。總共八錢九分。」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老板同時好奇地問︰「公子,听說昨晚有人被盜賊殺害了,您知道嗎?」
「呃?這我沒听說。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將繡線攢進懷里。
「昨天有個男的,在往這兒的官道上被盜賊殺害了,今天早上尸體被發現,這會兒大家全到府衙去看怎麼回事呢!」老板神秘兮兮地說。
「死者的身份查出來了嗎?」寶葒有種不祥的預感。
「還沒……不過,這男的身價一定不差,據說,當時有一匹通體白色的馬,一直陪在身邊,這種名駒恐怕只有有錢人才買得起。」雖然沒有親自看到,他還是可以由客人的口中問出一切消息。
白馬,白馬……
寶葒的腦中突然有絲茫然迷惘,空洞的眼楮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的思緒整個空白靜止,就像平靜的湖水,但頃刻間又翻騰洶涌,她的臉色倏地慘白,「死亡」兩個字襲擊她脆弱且沒有防備的心。那是……不!不!絕對不是姑爺跟騁風……不可能!
「公子,您沒事吧!」老板見她臉色大變,關心地問。
听不見老板關心的話語,她跌跌撞撞地沖出去,漫無目標地跑。
不……一定是弄錯了……弄錯了!
心不斷在抽痛,可能性亦不斷擴張,捧著焦急惶然的心,她慌張尋找尸體的安置處,她必須去求證。
她用力喘著氣,隨便抓住一個路人問︰「府衙!愛衙在哪?」
「喔!前面就是了啊!」那人指著前方。
她不知不覺跑到了府衙,府衙前面站了許多民眾在那邊議論紛紛,推開堵住門口的人牆,愈接近,她的腳步就愈沉重。
她不斷告訴自己,她是來證實死者不是姑爺的,沒有什麼好怕的!
大家見她蒼白的臉色,大略猜出她是來認尸,紛紛讓了開來……
走到最前面,她仔細看著放在地上全身蓋上白布的尸體,那具尸體不可能是姑爺,她這麼確定著,因為姑爺不可能……正在說服自己的寶葒,這時看到了大門邊系著的白馬。
她渾身一僵。是騁風!
「老天爺……老天爺.....」她失魂地跪倒在地,奮力爬向尸體,「為什麼?少爺!少爺……」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掛著兩行清淚,顫抖的手抓著白布一角欲掀起,然後……她逃避現實,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第六章
寶葒兩眼無神盯著縫制好的衣裳發呆。
昨日,她昏厥過去被曾在客棧見過她的人抬回客棧休息,醒來後,她悲慟欲絕地大哭,怨上天作弄,帶走她深愛的人。
她多麼希望這是噩夢一場,可是現實卻不容她逃避,該做的事還等著她。勉強振作起來,她拿了銀兩請店小二幫忙買了一口棺木,還找了幾個人打算今天一早將尸體運回杭州。
辦完這些事,她含著眼淚,忍住哀傷漏夜繡著衣服未完成的部分。
現在,新衣已經完成,要穿這件衣服的主人已經沒有辦法穿上它,她也見不到他收下這件衣服的反應,是歡喜,或是嫌惡?她永遠無法得知……
這是怎樣的命運安排。上天多麼不公平!泵爺還那麼年輕就死于非命,他合該是能得長命百歲之人啊!難道好人總是不長命?
小少爺還那麼小,如今又失去親爹,他會有多難過她實在不敢想象。
她輕輕抹著衣服上不存在的皺折,眼淚再度在眼眶中打滾,心好痛、好痛,空洞的心找不到東西填補……
猶記得他靜靜地專注閱讀書簡的模樣,還有他略帶著憂郁的眼神……
泵爺……她蜷起身子,掩面哭泣。
「老天爺啊!為什麼要帶走他?」沒有他,她該怎麼辦?她不求獨佔姑爺一個人,只求一輩子待在姑爺的身邊侍候,難道這樣算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