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繼續褻瀆她的美,他急急轉過身,匆忙移開腳步回到他方才展卷閱讀的書房,將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給緊緊關在書房門外。
這種有違君子行徑的舉動,他想不通怎麼會讓它發生。
******
窗外,驕陽斜灑進書房,映出滿室光亮。
穆善臨做事時總是喜歡獨來獨往,不喜歡身邊有跟班,出入在外也不喜歡有人服侍著,只有在核對商行賬冊時,需要有人在一旁幫忙磨墨、倒茶水。
如往常一樣,穆諒澤與夫子頌讀詩書時,寶葒會到書房幫穆善臨處理瑣事。這份差事並不是她爭取來的,只是湊巧這段時間她都有空,才會擔任這項工作、
寶葒一進書房,穆善臨就開始坐立不安,明知道她不可能發現他瞧了她的身子,他還是像做了虧心事一樣逃避她的眼楮。
這兩天,他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像自己了。
好不容易安定心神,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從寶葒的身上飄了過來,讓他再度心猿意馬,只好起身走動轉移注意力。
那桂花香是寶葒為了要釀造上好的桂花釀,早上與香雲相偕打落初綻放的桂花而沾染上的香氣。
穆善臨心癢難耐,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但他的手卻好像有自己意識似的,輕輕地抓起一小撮青絲,放在鼻間品聞,等到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事,又猝然放開。
他暗暗指責自己,這不是一個正人君子會做的事!
假裝在層層書櫃中尋找他需要的賬冊,他試圖平復突如其來的罪惡感。
寶葒原本專心磨著墨,耳際敏感地察覺發稍的輕微移動,讓她撥了撥頭發。
是什麼東西啊?等一下!不太對……天啊!難道是桂花樹上掉落的毛毛蟲!
「啊……有、有蟲!」她整個人驚跳了起來,大聲尖叫著,然後扯掉發簪、飾物,失控地上下跳動並甩動頭發,試圖將想象中的毛毛蟲甩下地。
穆善臨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瞧著寶葒好笑的動作,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多年來他已經不曾這樣大笑過了。
「姑爺,你別再笑了!求求你快幫我抓蟲,快……幫幫我……」寶葒急得掉眼淚,她最怕毛毛蟲了,早上收集桂花的時候,她明明很小心的啊!
「哈……沒……沒有蟲……」他一邊笑一邊說。
「什麼?我听不清楚……在哪里?」
「沒有毛毛蟲,是你想太多了。」穆善臨忍住狂笑的沖動,正經的表情讓寶葒相信了他的話。
發現鬧了笑話,她頓時羞紅了臉︰「沒有嗎?可是……我覺得發梢好像在動……」
穆善臨但笑不語,他總不能說方才的鬧劇是他造成的吧!
「好丟臉!」她尷尬得想找個洞鑽進去,紅紅的臉蛋讓她更添活潑可愛。
「沒關系,你要不要整理一下自己?」他瞄了一眼地上的發簪飾品,然後眼神暗示性地看著她的一頭亂發。
「喔!」寶葒趕緊拾起地上的飾品,動作熟練地盤起頭發。見到姑爺十年來難得的笑容,她覺得自己方才鬧出的笑話也值得了。
寶葒舉手投足都有股成熟女人的韻味,從不曾看過女人梳發的他著迷地盯著。對他來說這一切都那麼新鮮,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那欲奔騰而出的熱潮,幾乎要讓他不顧一切地想佔有她。
當年,紫嫣只是在忍受他,他清楚得很。
苞紫嫣同床共枕時,他總是直到忍無可忍才會向妻子要求燕好,在發泄完後,也總是滿心羞愧地借故有事處理而離開新房,所以,他根本不曾經歷夫妻之間的畫眉之樂。
看著看著,他突然驚覺,奇怪……仔細想想,寶葒早已過了適婚年齡,這些年來他也忘了為她做主婚配,也沒听說她跟誰訂了親。「你來穆府已經十年了吧?」他好奇地問。
「是的,姑爺。」
「紫嫣死後,你可以選擇離開的不是嗎?怎麼會想要繼續留下來?」記得當時有幾個陪嫁丫鬟選擇離開,有好幾個則是同府里的長工成親,留了下來。但是,寶葒是為了什麼原因?
「當時小少爺還小,小姐死後,他常常半夜醒來哭鬧不休,總要我哄著、抱著才能入睡,我怎麼忍心離開。」她憶起幼兒時的穆諒澤,聰明伶俐,容貌俊秀,與穆善臨像極了,她也不知不覺將愛慕之心轉移給穆諒澤,把自己的青春歲月奉獻在孩子身上。
他感嘆地說︰「當時,穆府遭逢變故,你幫了不少忙,為了這一點我就無以回報了……你是穆家的大恩人啊!」不管寶葒留下來的真正理由是什麼,她幫他把兒子照顧得很好。忙著商行生意的他總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抽出空去探望孩子,尤其是紫嫣死時那段荒唐歲月,他根本沒有盡到當爹的責任,只是將自己泡在酒海里醉生夢死。
寶葒並不覺得自己有做什麼值得贊揚的事,當時是同情穆家的遭遇而留下來,而且她私心地想待在穆家,繼續默默支持穆善臨。「姑爺,寶葒只是一個听人使喚的奴婢,擔當不起這樣的贊美。你想,如果我離開穆家,新主子可能不會像姑爺這樣善待下人呢!」
「是你謙虛了,一般的奴婢沒人像你這樣鞠躬盡瘁,何況,我對下人並沒有特別寬待。」她牽強的理由讓他感到懷疑,卻又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記得寶葒與紫嫣的感情很好,難道真是為了諒澤嗎?就算為了諒澤而留下來,也不可能為了諒澤而不成親吧!她難道沒有心上人或未婚夫?「你今年應該二十有六了。」
「是……」寶葒開始覺得不對勁,姑爺今天話特別多,而且還一直稱贊她,讓她開始擔心方才是不是冒犯了他,或錯過了什麼訊息。
「怎麼沒听說你訂親或成親了呢?」穆善臨愈說愈難過,穆家當真愧對她,「咱們穆家真是對不起你,讓你空度了青春年華。」這些年他忙著生意,雖然家中下人的婚配不需要他做主,可是,寶葒跟在他身邊也有一段時間,沒想到他粗心地忽略這件事,要不是那天晚上的插曲,他可能還不會注意到她,也不會發現寶葒並未婚配這件事。
寶葒急著澄清,「姑爺,這是寶葒自己的選擇。」遭了!是不是嫌她年紀太大要把她趕出去?還是突發奇想,要幫她做媒?她可不希望姑爺心血來潮硬要她跟某個長工配成對,到時候她就躲不掉了。這些年來,她好不容易拒絕了那麼多求親者,現在的年紀已經讓她不用再面對拒絕的尷尬了,如果姑爺硬是要她成親,她該怎麼辦呢?
「難道你不想要後半輩子有個依靠?」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
這年頭的女子不是應該急著將自己嫁出去嗎?為何她這麼與眾不同?依她的相貌、身段應該有不少追求者啊!莫非這些未婚男子都在意她的年齡?如果是他絕對不會因為這一點就放棄。
咦?穆善臨啊!穆善臨!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就算對寶葒有,有這種想法也太不應該了。你打算怎麼做?強娶她為妾嗎?他自問。
不過,如果寶葒對他……呃!他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可是當人家主子的,怎能有這種齷齪的想法!
「我一直過得很好啊!」她無心去求什麼後半輩子的倚靠,能待在姑爺身邊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唉……只除了夜里必須獨自面對寂寞與空虛的啃噬外,她在心中坦白地告訴自己。
她眼中的落寞,讓他為她感到心疼。「如果我……」他想說什麼話,他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