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沐浴在陽光下,她雙眼刺痛,有種恍如重生的感覺。
黎凡倚在一輛車旁看著她走出來。
她跑向他,心中五味雜陳,感激、委屈、難過,只想一古腦地對他傾吐,但跑到離他只有一公尺的距離時,她又停下腳步,遲疑。
自己憑什麼尋求他的安慰與幫助?
看她那委屈的模樣,他火大了。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著要跟他保持距離?于是他向前一跨,伸手把她摟進懷里,緊緊的,再不放開。
白羽恬立刻哭了出來,他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她終于得到渴望的安心感。
靶覺到雙臂間的小小身軀顫抖得好厲害,黎凡的心一陣陣抽疼。除了小靜,沒有人能讓他這麼擔心、揪心,去他的什麼保持距離,他只知道她的事情他管定了,不,應該說是根本放不下,因為這個笨女人好像老是會惹上不得了的大麻煩……
「別怕,我在。」
他輕撫著她瘦弱的背,毫無所覺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多大的承諾,向來對人有戒心的他,難得對一個人許下這樣的保證。
此刻他什麼也沒辦法想了,只想好好摟緊懷里的人兒,讓她別再擔心害怕。
第八章(下)
*****
白羽恬局促不安地坐在這台高級轎車里,她很怕身上的髒污會弄髒那豪華的皮椅,她轉頭看了身旁的黎凡一眼,不知道他怎麼弄來這輛車的,而且還有司機,不過話又說回來,他不是也從台北請來听說好像很有名的律師?
而且一上了車,他的手就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放,似乎是想穩定她的情緒,另一方面,他不斷在講電話。
她听到他用流利的英文跟對方講了許多,她自然是听不懂,接著他又接到兩三通電話,分別是什麼某某局長、某某署長打來的,好像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她再度驚訝于他的人面之廣、能耐之強。
車子經過雜貨店時,白羽恬看見自己住了許多年的地方,圍上刑事案件的封鎖帶,不由得心驚,想起所看見的慘況……她有勇氣走進去嗎?而且,她能進去嗎?
突地,她的手被用力握緊,她茫然轉頭,對上他堅如盤石的冷靜雙眸。
「你來住我家。」
「可是……」
「盥洗用具、換洗衣物什麼的,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你什麼都不用多想,先跟我回去洗個澡、好好睡個覺。」
她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謝謝……」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透過關系,請上級單位好好注意這件案子,不會草率結案,你的證詞會獲得重視,警察那邊也會盡快將王慶義追捕到案。」
「天……謝謝……不過,你怎麼那麼有辦法?」
「在美國的時候,我常被警方請去協助犯罪調查,認識了一些朋友,他們多少欠了我點人情。」能听到人的心聲在犯罪偵查上是項珍貴的武器,比什麼測謊機都要有用多了,是他這項天分唯一對社會有所貢獻的地方,他譏諷的想。
「你真了不起。」
他搖搖頭。「那沒什麼,我只要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喉嚨深處好熱,仿佛有什麼梗在那里,她凝視著他,沒有人曾經跟她講過這樣的話,一直以來,她都是靠自己的力量支撐下來,一直以為這樣也很好,但卻在听到有人可以倚靠的時候,情緒再也受不了地潰堤。
他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告訴她,「放心,有我」,在她心里漲滿了的是感動,還有……愛。
盡避想投進他懷里痛哭一場,想盡情對他撒嬌,但她卻明白,她必須把對他的種種感情深深壓回心底。
他只是同情,為她做了這麼多,只是善意,她不能誤會,也不能給他帶來困擾。
突然間,眼前的一切扭曲了,淚水盈滿眼眶,她只能迅速低頭掩飾。
不過,她的心聲他听到了。
避開他視線,低著頭的她正在掉淚,想到這里,他的左胸口猛的震動一下,難以呼吸的奇妙感覺包覆著他,一股強烈的沖動讓他想把那細細顫抖的身子摟緊,告訴她沒關系的,她可以盡情在他懷里發泄情緒。
不是同情,對她,他除了同情還有——
「黎先生,到了。」
黎凡正要打算伸出一手摟住她時,司機的聲音打斷了他,他連忙假裝輕咳一聲,收回手,掩飾尷尬。「走吧。」
他剛剛在想什麼?居然想抱她?現在兩人的情緒都處于特殊狀況,不適合做出任何重要決策,破壞此刻的平衡。
他在心里斥責自己一番,接著帶她走進他家,卻沒發現自己一直沒放開她的手……
*****
深夜,黎凡走出書房,揉了揉泛疼的太陽穴,寫了幾頁的小說,後來又跟美國那邊熟識的警界人士聊了許久。
他威脅外加利誘,把對方手下知名的鑒識人員給拐到台灣來,要他再檢查一遍所有證據,強逼台美警方進行所謂的「國際交流合作」,只為了這個鄉下地方的小案子。
他不只得跟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警方人士接觸,還得冒險暴露出他的「特殊能力」,想也知道那會對他造成多大的麻煩。
可是當他在做這些事情時,卻完全不猶豫,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不是最討厭跟人打交道嗎?不是決定以後要盡量低調、盡量不要被干擾嗎?
怎麼所有原則一下就被打破了,而且還是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幾個月的女孩……
他茫然失笑,走進廚房,肚子餓得發疼,想泡杯熱可可,卻看到整理得一塵不染的廚房中島餐台上,擺著用密封盒裝的三明治。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做的。
他不由得彎起嘴角,給自己倒了杯水,打開盒蓋,拿起三明治吃,簡單的蛋片跟起司,卻很合他的口味。
像這種時候,他就會覺得孤獨雖然好,可是能夠在半夜里嘗到特意為他準備的三明治,也是種幸福。
說起來小白是個閑不下來的人,來住他家的這幾天,就把他家上上下下打掃了好幾遍,除了幫他們準備三餐,還替小靜帶便當,他叫她不要忙東忙西的,安心住下來,先平復情緒再說,她卻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不讓她找點事做,她會胡思亂想。
因此他的小屋每一處都亮晶晶的,廚房不時會傳出食物的香氣……漸漸有了「家」的味道。
這是一種他發現很容易沉溺的味道,讓他不禁開始想象,如果以後也繼續這麼下去,似乎也不是個壞主意。
突他,寂靜的夜里傳來女人的尖叫聲,黎凡立刻放了手里的三明治,往白羽恬住的客房沖過去,幸好他早就跟她說過晚上睡覺時不要鎖門,要是出了什麼事,他可以馬上照顧她。
一打開房門,就見她躺在床上,閉著眼楮,眉毛緊擰,表情痛苦而恐懼。
一看就知道又作惡夢了,這幾天已經發生好幾次,可以理解,任何人看到那種可怕的畫面,很難不留下陰影。
他來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盡避額頭上滿是汗水,但她的手卻冰涼得嚇人。
「只是夢而已,別怕。」他試著安撫她。
她仍扭動掙扎,緊閉的雙眼有淚水慢慢滑落下來,讓人看得好心疼。
他俯身抱住她,她的雙手下意識地緊緊纏住他的背,他不斷在她耳邊低語,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調,要她醒來,要她安心。
她嗚咽出聲,可憐兮兮地抽泣。
看著她紅紅的鼻頭,微微張開想要求救的雙唇,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涌上一股沖動,吻了下去。
她總算不再哭了,乖乖地張開唇,任他輕柔但強勢的吻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