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羅吉雅是個有名的人,一方面是因為她父親的關系,另一方面則是她的中國臉孔,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她的膚色、容貌、氣質完全不同于白種女人,對很多白種男人來銳,她是稀有和新鮮的,而她具有的中國血統在很多西方人心目中是代表著神秘和述人。
追求她的男人不少,年輕小伙子是公然的表示追求之意,而有些年紀和上了年紀的男人,則是有意無意的挑逗、試探,但她全不把他們的追求放在心上,她明白得很,他們大都不是真的愛她,其中有些追求者甚至有種族歧視的心理,他們追求她只不過是想征服、佔有她,證明他們白種人確實比較優秀而已。
而其他沒有種族歧視心理的,也只不過想換換口味,嘗一嘗不同女人的滋味罷了。他們隨時在找新的刺激和女人,這種喜新厭舊的心理一點也不是愛,等他們膩了就又換另一種新口味。
當然也有些真心愛慕她的追求者,但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打動羅吉雅的心。
在這里存在著很嚴重的種族問題,新來的移民者中,白種人佔絕大多數,而這些人的出身大都不高,可是他們卻具有偏見,自認為是「優越的白種人」,他們看不起原先住在這里的當地原住民,他們也排斥其他的有色人種,然而羅吉雅一家人因為父親的高明醫術而獲得尊敬,因為誰也不敢保證自已沒有什麼三災六病的,誰也不想跟自已的生命過不去。
這里的西方人表面上尊敬他們,說話容客氣氣的,但內心仍把羅家人當成外來人,雖然羅家說英語,吃著這里生產的食物,穿著和大家一樣的衣服,但這里的大多數人並沒有真正的接受他們,所以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他們的內心自然生出了一層保護殼,在還沒真正知道對方是哪種人之前,絕對不會敞開心房接受的。
在這里的中國人絕大多數沒有種族歧見,以前漢民族最優秀的觀念,已隨著眼界和生活觸角的開展而改變了,很多中國人把任何人種的人一律視為平等,沒有哪個種族天生比別的種族優越,也沒有誰天生比較笨,每個人都有與生具來的優缺點,具有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
每個種族都有順應自然環境的生活形式,只有懷著包容的心互相尊重,才能和睦相處。
澳洲這塊新大陸,原先只有從四萬年前就開始住在這里的土著,直到十六世紀以後,才陸續有些航海探險家登陸,而西澳洲直到一八九三年發現金礦後,人才漸漸多了。
當時到澳洲的中國人並不是來殖民的,他們把澳洲叫做「新金山」,來這里是要淘金發財的,希望很快就能次錦還鄉,所以幾乎沒有人攜家帶眷的來。羅吉雅的父親和少數幾個家庭卻是一個例外,當時的中國動蕩不安,外強環伺,隨時都想咬一口中國這塊肥肉,而朝廷又內斗不休,讓很多有見識的老百姓憂心忡忡。
羅亦寬當時是朝廷的御醫,住在北京城里,早就在擔心時局的演變,而宮里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之間又斗個不停,斗到後來,宮里三天兩頭召他去治病,對光緒皇帝的病,宮里宮外有太多傳言了,他知道這兩股勢力斗到後來一定會波及到他們這些局外人,所以他不動聲色的準備逃離北京。
不久之後,他帶著妻兒隨著一群要到「新金山」淘金的人潮來到西澳洲,他相信朝廷的勢力再大,也威脅不到遠在地球另一端的他。在這里住了二十幾年,他所需要的藥物都是遠從中國用船運來的,中國的藥和醫術用在這里的人身上一樣有效,在這里,他憑著自己的本事佔了一席之地。
雖然中國現在已改朝換代十幾年了,清朝再也不能派人來要他的命,但整個中國的情勢仍是動蕩不安,讓羅亦寬不敢有搬回中國的打算,他寧做太平犬,不當亂世人,而這也實在是很多人心里的悲哀。
羅吉雅心想,所有來到這里的人背後都有一長串的故事,不知道那個紳士的故事是什麼。
第三章
天才蒙蒙亮,柏吉爾就渴醒過來,他覺得他的身體隊著了火一樣,到處燙得很,他需要很多的水來讓自己好過些。他叫著,「水、水!」
在一旁的杰克立刻倒了碗水端到他嘴邊。
柏吉爾立刻撐起身體,饑渴的喝起來。
喝完後,杰克問︰「先生,還要嗎?」
柏吉爾點點頭,連喝了三碗水後,他才覺得身體里的火熄了些。
杰克很小心的用布沾著水,輕輕擦拭他的身體,幫他散熱,杰克對他說︰「你好,我是杰克,你在發燒,不過別擔心,這是手術後的正常現象,羅先生說,發燒並不完全是壞事,它可以當作是身體對疾病所發出的警告,引起我們的注意,讓我們不要忽略了治療,而錯過了治病的時機。此外,發燒也可以增加身體對疾病的抵抗力,所以若沒有超過程度並不需要退燒,病好了燒自然也會退的。」
柏吉爾听出杰克說到羅先生的語氣,滿是敬佩和感恩,對一個被強迫留在這里做牛做馬的人來說,他覺得真是難以理解。難道事情的真相不是羅吉雅所說的?他非乘機問個清楚不可。
他想到就問,語氣很直接的說︰「杰克,你是被強迫留在這里當奴隸的嗎?」
杰克像是被這個問題電到似的,他僵住了,張著口、瞪著眼,一動也不動的看著柏吉爾。
柏吉爾感覺到整個空氣全都僵住,他轉頭舂著杰克,不明白的問︰「發生什麼事了?我說錯話了嗎?」
「是的,先生,你說錯話了。」杰克一字一句的說,要讓柏吉爾听得很清楚,「你這麼說簡直是嚴重侮辱了羅先生,而且你也該明白,我們土著並沒有和奴隸劃上等號。」他幾乎是用吶喊的說,「土著並不等于是奴隸,奴隸也不等于是土著,我們全都不是奴隸。」
柏吉爾听完杰克的話,立刻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他誠懇的表示歉意,「杰克,我道歉,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只因有人給了我錯誤的訊息,我才會犯這個嚴重的錯誤。」他心里又開始罵羅吉雅,恨不得用手掐在她那縴細的脖子。
杰克沒料到一個白人紳士,會向他這個黑皮膚的土著道歉,在他的印象中,白人一向自認是神聖、偉大,絕對不會犯錯的,所以他們從不知道犯了錯,更不知道道歉為何物?他實在難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個白人竟然會向一個土著道歉?但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為了再證實,杰克很小心的問︰「你說你‘道歉’?」
「是的,我道歉。」柏吉爾說,「如果我的問題冒犯了你,我是應該道歉的,你能原諒我嗎?」
氣氛整個緩和了下來,杰克又開始擦柏吉爾的皮膚,幫他散熱,並想著,這個白人是特殊的,雖然高傲,但是也尊重其他人,更特殊的是他會認錯和道歉,彌補自己所犯的錯誤。
杰克邊做事,邊對柏吉爾解釋說︰「羅先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他救活了我們全家人,送我們藥,沒要求任何的回報,因為他早就知道我們付不起。病好後,我自願來這里做工抵醫藥費,他也不願意,後來還是我苦苦哀求,他才讓我留下來,他沒有把我當成奴隸,他付我薪水當他的助手。」杰克很自傲又滿懷憧憬的說︰「我在這里跟他學習醫術,等學成後,我就可以回族人那里當醫生,和羅先生一樣救活很多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