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快別這麼說。能來府上做客,是我的榮幸。」湘琳亦客套回話。天呀,這似乎是個漫長的夜。
「大哥,你終于來了,我想死你了!」一陣銀鈴般的聲音由屋內傳出。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少女奔向客廳。
她是哲瑛,高家的麼妹,活潑單純,仍與父母住在一起。
在哲安為湘琳與哲瑛相互介紹過後,哲瑛就左一聲大嫂右一聲大嫂的喊著湘琳,弄得湘琳挺不自在的。
「哲瑛……」高母投給女兒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她要端莊些,但哲瑛卻不理會。
「反正她遲早會成為我大嫂,早叫晚叫不都是一樣?」調皮的哲瑛理直氣壯的說。
聞言哲安會心一笑,湘琳羞澀地垂下頭,高母神情不悅,高父則面無表情,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叮咚——」一陣門鈴聲響起,正好為這尷尬的局面解圍。
來者是哲安的兩位弟弟,哲遠與哲揚。他們倆都在高父的建築公司做事,玻璃下班後一道由公司過來的。
「湘琳,久違了。」哲遠與湘琳是同屆不同系的校友,當年也曾暗戀過堪稱校花的何美人。
他遞了一張名片給湘琳,湘琳接過一看,宏偉建設,高氏財團的一個產業。高氏財團?湘琳恍然大悟,原來高父就是高氏財團的總裁高展鵬。
哲遠清楚大哥一向不願透露自己是高氏財團的少東,覺得那是利用家世在招搖,因此才做出這個小舉動,讓聰慧的湘琳自己去會意,多少建立一些心理準備。
一整晚,湘琳都慎言行事,深怕自己一有什麼表現不得體之處,就會被未來的翁姑三振出局。
她有種感覺,高母並不喜歡她,只是為了兒子,不得不強顏歡笑。
至于高父,雖然是面帶笑容,但卻十分商業性,令人無法猜透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斑展鵬是商場上出了名的冷面笑匠,做事頗有手段,因此成功絕非偶然。
為什麼要用商業面孔接見兒子的女朋友呢?恐怕亦是笑里藏刀。
湘琳不由得懷疑,這頓晚飯用意何在?真的只是單純的與哲安的家人認識嗎?
「大哥終于把未來的大嫂帶回家了,這下媽可了了一樁心事。」哲揚露出燦爛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個單純的孩子。「媽可是巴不得你趕快結婚哦!」
「其實呀,媽最祈盼的就是能早一點抱孫子,」哲瑛親密地摟著高母撒嬌,「你說對不對呀,媽?」
「哲安已經三十好幾了,我當然盼望他能快點結婚生子。就是不曉得湘琳願不願意舍下事業,在家相夫教子?」高母干脆地開口。
相夫教子?相夫是沒問題,但是教子,這一說又說起湘琳的痛處。雖然熱愛孩子,但她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有屬于自己的小孩了。
「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過兩世界的生活,但你們上了年紀就會明白,與孩子共享天倫的樂趣。」高父見湘琳微微蹙眉,以為她是不想要有小孩。
「有些女孩是為了愛美,怕會破壞身材,而不願生小孩。但是將來你就會明白,對一個女人而言,再也沒有任何事物會比自己的孩子更珍貴。」高母接口說。
「爸媽,生不生小孩,這是我與湘琳之間的事,何況湘琳還未答應要嫁給我呢!你們別將話題扯得太遠。」哲安連忙插口欲替湘琳解圍。
「什麼你們之間的事?你是高家的長子,這可是關系著整個高家。」高母不同意兒子的說法。
唉!這一刻還是發生了,歷史重演了,湘琳心想。反正不孕之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與其與哲安婚後再引起軒然大波,還不如趁早把話說清楚。
「我很喜歡小孩,也希望婚後能馬上生孩子。只是……」湘琳苦澀地開口,「我無法生孕。」
頓時高家二老的臉色都變了。
哲安握住湘琳的手,給她力量。他知道能對首次見面的家人坦承她最深處的傷口,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湘琳,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相信你會明白,不是我們老古板,只是哲安身為我們高家的長子,自然有負起傳宗接代的責任……」高父點到為止。
丙然,歷史還是重演了,湘琳忍住不讓淚滑落。她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湘琳挺了挺背,努力維持自己的尊嚴。
「湘琳?」哲安一怔,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湘琳站了起來,有禮貌地對高家二老說︰「謝謝你們的晚餐。很抱歉我還有事,必須稽走。」
她采取日本式的禮儀,對他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去。
哲安匆匆地追出去。
「湘琳,你這是在做什麼?」他拉住湘琳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
「回去吧,哲安,別讓你的父母難過。」湘琳忍痛犧牲。
她瞥見有部計程車駛過,連忙過去招手登上了車。
哲安趕上前支,卻已太遲,只能怔怔地目送佳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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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你們太過分了!」哲安一進門就對父母吼著。
「過分?我們有趕她走嗎?是她自己深明大義的離去。」湘琳臨走前的那一鞠躬,令高展鵬印象深刻。處于那麼難堪的場面,她還能臨危不慌,面面俱到,好!這個女孩我喜歡!
「孩子呀,她就是你苦等了五年的女孩?一個不能生孕的女孩?不值得呀!」高母心疼自己的兒子。
雖然高母並不清楚哲安與湘琳過去的恩恩怨怨,但她知道有個令兒子魂不守舍屢迫不果的女孩。天下父母心,總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最優秀的,因此十分不滿對方這樣一而再在傷兒子的心。
因此高母一開始就對湘琳有成見。
「媽,你怎麼因為這樣就否定了她的人?」哲安十分不滿。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她會不能生孕?一個純情的女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無法生孕?」高母咄咄逼人。
哲安听出母親的弦外之音。她是在指責湘琳的不孕癥是因為亂搞男女關系而造成的。
當然,湘琳不是那種女人。他必須糾正母親的想法,維護湘琳的聲譽。
于是他娓娓出了當年的種種。
「原來,她還是個離過婚的女人呀!」離婚在高母的舊觀念里,如同濫交一般糟糕。
「媽,她是受害者,被翁姑逼迫的。」哲遠亦介入為湘琳辯護。「難道你也要像莊家一般不通人情嗎?」
「你住口!」高母遭次子的指責,惱羞成怒。她繼續對哲安發瘋,「當初要你讀企業管理,將來好繼承產業,你偏偏去給我讀什麼心理學。好,人各有志,我們也沒勉強你,反正醫生也是不錯的行業。可是現在你又要娶一離過婚又不會生的女人做妻子,將延續高家香火的重任丟給弟弟們,簡直是不負責任!我們高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麼可以接受一個有過去的女人做長媳!」
「好了,媽,你別再說了!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的思想竟如此迂腐!總之,我愛湘琳,不管你們贊成與否,我都要娶她!」哲安漲紅著臉,像陣旋風般離開高家。
「老伴,這下可怎麼辦?」高母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求助于丈夫。
「你別吵,讓我好好想想。」高父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而哲遠、哲揚、哲瑛兄妹三人,則悄然溜走,以免不幸被台風尾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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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
湘琳拖著沉重的腳步,麻木而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任憑雨水打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