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子混亂地回到房間,心里想著,要怎麼幫助他,才能讓他從這個可怕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潔絲,開門,我有話跟你說。」才想著他,他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他是說傷心事來著?
雖然昨晚兩人又糊里糊涂地上床了,現在最好別見面,但想到他受到的侮辱……她嘆了一口氣,還是心軟了。
她一打開門,他立刻踏了進來,反手把門鎖上,一臉凝肅。
「我已經幫你向嫂子告假了,你可以好好听我說。」
天哪!他失戀居然也成了她請假的理由……
「那你幫我請了幾天假?」
他一臉奇怪地看著她。「我就幫你請半天,從現在起,到今天結束。」
原來他的「失戀復原期」只要半天,真是幸好!可見這打擊對他來說,還不算太大。她露出最溫柔的笑容。
「來,過來這邊坐,有話慢慢說。」
這個房間沒有露台,她喜愛的長型藤椅就放在大窗台邊,她像帶小孩走路一樣,牽著他去藤椅上坐下,細心地替他塞墊子在背後,並幫他月兌下鞋,讓他把腳放在腳凳上。
「這樣有沒有比較舒服?」
「很舒服。」他申吟一聲,她怎麼忽然變得那麼可人?「我……」
她豎起食指,依然是很溫柔的表情。「我先去泡茶,你覺得有安定情緒、讓人樂觀這些效用的花草茶怎麼樣?」
誰需要安定情緒?誰又需要樂觀?他如墜五里霧中。「呃……隨便。」
房里就有茶具組,她很快就泡了壺花草茶,端到藤椅前的小桌子,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然後坐在他身邊,把面紙盒放在他的右手旁。
「你可以開始說了。」她按住他的手,眼神很誠懇。「但我必須說,我很遺憾。」
他呆了一下,茫然地看著她布置的一切。「這不是我預期的反應。」
「沒關系,那你先說好了,等你說完,我應該會有更符合期待的反應。」她把茶杯塞進他手里。「先喝一口,鎮定情緒。」
這是在打什麼啞謎?他決定不再拖延。「潔絲,我愛你。」
「我懂,失戀很痛苦,我跟你感同身受,我有同樣慘痛的經驗——」
他冷靜地打斷她。「潔絲,我說,我愛你。」
「那家伙也讓我當眾下不了台,但只要你明白,對方不過是在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就會釋然一些——」
「潔絲,我是在跟你說,我愛你欽!」
「雖然對方的幸福不能由我來給……咦?你剛剛說了什麼?」
她有沒有听錯?賽巴斯丁說……
「我愛你。」
她像顆跳豆般彈起來。「你愛我?」她開始踱步。「你說你愛我?」
這是女人太興奮的表現之一嗎?好像不是。
「你、你……」潔絲站住,瞪他。「我不知道你這麼卑鄙,你居然趕在這個時候說愛我?」
沒錯,她是在生氣。
「這個時候說,為什麼算‘卑鄙’?」
「因為你……」她瞪著他,握緊雙拳,恨恨地對空捶了又捶。
他立刻把手上的花草茶遞過去。一來,安定一下情緒。
她接過手,一口氣全喝光,然後又倒了一杯燙呼呼的,他接過去吹涼。
「因為你剛剛發現,你輸給冷御覺,吉川百合選擇的依歸不是你,而是你的死對頭,你感到丟臉,你不想被嘲笑,所以你必須趕緊找個救生圈,讓你看起來不至于那麼難堪。」
她的想象力真豐富。
「不是這樣,我是真的愛你。如果我僅僅是因為‘輸給冷御覺’而想扳回一城,在剛剛那種情況下,我會丟白手套,要求決斗。你知道,我的槍法很好。」他的眼神堅定,口氣不容懷疑。
「那為什麼……」她開始慌亂了。
他把茶遞上去。「因為我發現你是很可愛的女人,我早就愛上你了。」
她把茶喝光,梢嫌平靜地放下杯子,沉默了好一會兒。「你出去吧。」
賽巴斯丁一愣。「我們還沒談完,我不能出去。」
「不,我們談完了。」她平靜得就像一座休眠火山。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想伸手環抱她,潔絲卻突然大叫起來;
「不,你根本不愛我!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她掙開他。
火山爆發了!
這是她第一次表露如此強烈的情緒,就他記憶所及,她從沒對他發過脾氣,也不曾如此激烈地反駁他。為了不讓她傷到自己,他沒有向前逼近。
「你一直都把我當作備胎、把我當作避風港,你在哪個女人身邊悶了、無聊了,就會到我身邊來。」
「我沒有……」
「你沒有嗎?」她瞪著他。「這麼多年來,你可以否認你離開各色佳麗後,不是當晚就回到我身邊,尋求我的慰藉嗎?」
媽的,他不能!因為他的確如此。老天,他多想狠狠踢自己一腳!
這麼久以來,他一直無心卻有力地去傷害潔絲的自尊,她是吞掉了多少傲氣,才能張開手臂歡迎他?
「听我說,我最近才想通,我之所以離開她們,是因為她們都不是你。」
「很新鮮的說法。」她自嘲地笑了笑。「你對百合最後的選擇表現得如此寬容,也是這個緣故嗎?因為她不是我?」
「對。」受了這麼多委屈,她絕對有攻訐他的權利。
「所以,你說你愛我,是因為我無可取代?」她有了淚意。為什麼听到了這輩子最想听的話,心里卻是如此難過?「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敢說,絕對不會是太久以前。」
「事實上,是昨天晚上,我看著你的睡顏,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你不可能在幾天前還跟百合黏黏蜜蜜,幾天後就忽然發現你愛我。」
他苦笑了一下。「前陣子我之所以去找她,是想弄清楚我對她的感覺。畢竟我曾經在大家面前大放厥詞,說她是我的真命天女,當感覺到好像不是那麼回事,我傻得不知要及時回頭,只是固執地想找出我跟她的共通點。」
「那你找到了嗎?」她輕聲問,因為不信任他的告白,心扉還顫抖著。
「沒有。」他慢慢靠近她一步。「我怎麼樣也找不到。我跟她無話可說,每次看她插花,我就想睡覺;喝她泡的奇怪綠水,就擔心拉肚子。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想找出我跟她相屬的證明,其實只是為了我的面子。」他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讓人笑話我,尤其是你。」
她懷疑地皺著眉問︰「你是在承認你很驢?」
他點頭,神情尷尬又忸怩。「明明知道行不通,我還拼命想證明。」
他伸出大掌,想撫觸她的臉頰,她卻退開去,他黯然地放下手.
「但也因為一直跟她在一起,我漸漸發現你的好,才知道,你就是跟我最契合的女人。」
「契合?那是因為我處處配合你、我讓你需要我、我滿足你的需要,我把自己當作腳踏墊一樣,送到你面前,還請你隨便踏,沒關系!」她憤怒地喊。「久而久之,你根本沒感覺到腳下有塊踏墊在撐著你。」
「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他凝視著她,既心疼又坦承不諱。「我承認我忽略了你,我一直在享受你對我的好,還把它視為理所當然。」
「請問麻木不仁的你,是怎麼發現你對我的忽略?」她譏誚地問。
她還是不相信他。
「太多原因了。冷御覺、克里斯都曾經試著點醒我,但我依然無感無覺,直到你收回你對我的好,把對我的貼心轉移到別人身上,我才知道我錯失了什麼。」
她盤起雙臂,繼續攻擊他。「所以你不愛我,你只想拿回專屬權利。」
「不,我唯一要的,是要你愛我。」他知道自己必須跟她積累已久的怨氣對抗,承認他所有的錯,得到她的信任,才可能挽回她的心。「听我說,潔絲,現在,听我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