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又老又胖的男人,惡事做盡、千夫所指,被狠狠報復,純屬天理昭彰。但——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為什麼啊!?
難道天要亡她?
裘小初咬著右拳,踱來踱去,眼楮死盯著電視展示牆不放,全身迸射出來的濃濃殺氣,讓賣場警衛也不敢湊近半步,只能無奈地留她在那里,活活嚇走客人。
而每當螢幕上,衛征海大大的笑容一出現,伴隨「爽」字原音重現,附近的服務員、清潔工,就會停下手邊工作,露出陶醉的眼神,直夸「帥斃了」。
「我呸!」就是他,壞了她全盤大計!她不爽到了極點。
看了幾千幾百遍畫面重播,累積了幾千幾萬噸怒火,她像座活火山,隨時都會爆出滾滾熔岩。
她力持理智地深吸一口氣,稍稍壓住怒火,拿出幾枚銅板,走向公共電話。
接通後,她轉向牆壁,低低開口︰
「請找陳記者。」
「裘小姐啊。」對方很快就听出她的聲音,仿佛正在等她聯絡。「你看到翼海集團跟你……」他機靈地頓了一下。「咳,王金強先生那則新聞了嗎?」
「看到了。」
「之前你提供的‘內幕消息’,我們總編說要先壓下來,等有機會再刊登,畢竟現在新聞是追著衛氏兄弟跑。」
雖然早就心里有數,爆料希望渺茫,但听到對方直接說開來,她還是很悶。
一回頭,電視展示牆還在播放衛征海討打到不行的Pose,她忍不住憤恨地用力踹牆角。
「裘小姐?」陳記者好像听到奇怪的聲音。「你……還好吧?」
再踹兩下,心里多補兩聲「╳」,她才能以平靜如常的聲音回答。
「我很好,我也明白你們的處境。」
只是想起當時奉送給雜志社的關說費,應該是討不回來了,她就一肚子火。
那筆錢可是她縮衣節食,才擠出來的「爆料本」耶!本想「以小搏大」,如今卻一點作用都沒發揮到,就被白白吞掉了,教她怎能甘心?
都怪姓衛的家伙啦!般個「王子復仇記」,有必要趕在這一時、這一日、這一刻嗎?這存心是跟她過不去嘛!難道晚一兩個月復仇,王子就會變豬頭?
呿,他們以為,吃過王金強大悶虧的倒楣鬼,只有他們衛家人嗎?
簡直是屁!
「你要不要留個手機或電話?」陳記者的聲音愈來愈客套。「方便以後有機會刊登那篇新聞稿時,能跟你聯絡。」
有機會?
小初再也捺不住譏誚,冷笑兩聲。
「那篇爆料稿就丟進垃圾桶吧,再也不用刊登了。」反正王金強兵敗如山倒,如今也不能討回公道,還登它做什麼?
「事情變成這樣,我們也很遺憾。」雖然口氣听起來一點都不遺憾。
這時,旁邊突然出現一堆雜音。
「衛先生出來了!衛先生,請接受我們的采訪!」
原來如此!
此刻所有的媒體只對「美觀有料」的衛氏兄弟感興趣,陳記者當然也是追著他們跑。
「裘小姐,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聊……」
誰跟你「聊」啊?用公共電話打到手機的費用很貴耶!
她一陣惱。「不打擾你辦正事了。」
她用力將話筒掛回去,幾個一塊錢叮叮咚咚掉下來。她細心掏出來,沒漏掉一枚,放進小零錢包里,回頭遙望電視展示牆——
「請問此刻您的感覺怎麼樣?」主播興奮地問。
衛征海笑得很樂。「爽!」
小初握緊了拳頭,在心里暗暗下決定——
好你個衛征海!你我素不相識,也無冤無仇,但就沖著這個「爽」字,不讓你嘗嘗「更爽」的滋味,我裘小初三個字就讓你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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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街道已經趨于寂靜,除了偶爾有飛車呼嘯而過之外,幾乎听不見任何喧嘩。
一個皮膚白皙的嬌小女生,在暗處窺伺著。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緊抓著披在背上的黑色長夾克,動作靈巧,沒有引起任何注意,玄黑的眼眸鎖定了一扇門——一扇櫻桃實木鏤空的雕花門。
扁線從鏤空的紋路中透了出來,灑在地上,幾不可見的縫隙,流泄出屋內陣陣的高談闊論。
她眯著眼楮,弓起腿,靜坐在暗處,背脊挺得很直,就像一只貓——一只處在備戰狀態的小野貓。
不知過了多久,那扇門開了,走出光鮮亮麗的三五男女,不時調笑,幾個女人不知听到了什麼,紛紛掄起粉拳,朝男人們揮舞,嬌態十足。
小野貓皺了皺鼻子,朝目標看了過去——
一群人當中,那個男人特別不同。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一身優雅黑色調,流暢的線條將他襯得更加頎長,俊朗的臉龐帶著笑意,不時搭上幾句話,逗得其他人樂笑不已。
可惡!那家伙把她害得那麼慘,自己怎能活得那麼開心?
小野貓咬了咬牙。
她才不管他是財經界的風雲人物,也不管他風靡了多少女人,剛被票選為「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更不管他已回復堂堂貴公子的身分,而她仍是有一餐、沒一餐的落魄小妞——
她靈敏地跳起身,拉緊長夾克,利用黑夜掩護,悄悄挨近他們。
黑西裝俊男咬著煙,朝她踅過來,低下頭,左手擋風,右手按下打火機。
萬寶路香煙燃起一抹星火,他閉上眼,深深抽了口氣,仰起頭,慢慢吐出煙圈……
啪!
天外飛來一記貓爪,打飛了萬寶路,也打偏那張俊臉。
所有笑語,戛然而止。
他倏地睜開眼楮,眼神往下移,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瞳眸。
他對這雙眼楮很陌生,但它們卻寫滿了對他的熟悉,還有惱怒。
他不得不愕住。「你……」
「等了那麼久,總算出了口氣。」小野貓仰首怒視。
這幾天她到處追蹤,因為她很清楚,氣一定要出在當事人身上,才能得到最大的平復與滿足,否則踹壞再多堵的牆,不爽還是在心頭揮之不去。
凝視那張小臉,他輕觸被打過的臉頰,不改慵懶口吻地問︰
「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了?」
她沒回答,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回答。
「你欠我的帳,打一掌就算抵掉了。」她大膽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記住,下次別再開罪本小姐,就算不小心巧合到了也不行,知道嗎?」
他才伸手要抓住她,她就閃避而過,熟門熟路地竄進一條暗巷。
下一秒,鎂光燈一陣亂閃,停在路邊看似沒有動靜的箱型車,突然沖了過來,狗仔隊抓著鏡頭猛拍。
他舉足想追過去,但一干友人已經靠過來,揮手格擋鏡頭。
狽仔隊搶拍幾張照片後,立刻加足馬力,揚長離去。
「你沒怎樣吧?」朋友關心。
「好可怕,以後出門,你還是帶幾個保鑣比較保險。」
「現在的狗仔隊真可惡,找不到新聞就制造新聞。我看那個甩你耳光的女人,八成也是狗仔隊找來亂的啦。」
他一邊安撫受到驚嚇的女性友人,一邊望著闃黑的暗巷。
是這樣嗎?她真的是被指使來攪局的?
想起行蹤如謎,眼神猶帶有一絲怨憤的她,他突然——
無法肯定。
第二章
一本八卦雜志被摔到衛征海面前。
他悠哉悠哉地坐在衛展翼對面,面對這個挑釁的動作,聳肩以對。
一個小時以前,他被通知過來報到,就知道即將面臨大哥的怒氣。
延宕一個小時才現身,本來是想讓他冷靜冷靜,沒想到反而讓他的憤怒撥酵得更厲害。
「你有什麼話要說?」
衛征海翻了翻雜志。不用說,里頭當然大幅刊載他的「夜店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