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听說吉兒有海報。
這個消息是在第一本著作「巧合成為少女乃女乃」上市之前一個月,編輯大人告知的。
我當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懷疑她打錯電話,通知錯了作者。
懷疑歸懷疑,但我還是唯唯諾諾應著,畢竟她還是叫對了「吉兒」的名字,應該不會是抓來張三當李四吧?
等到第一本書正式上市,我雖故作下在意,但仍不死心地遍覽各家出租店,從正門正面找到正門背面,後門正面找到後門背面,果然都沒看到有關「吉兒」此人的海報。
于是我想,這真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誤會就誤會吧,至少也讓我暗自作了一個月的美夢,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一個月過去後,又過了一個月,有一天跟編輯討論稿子,編輯突然問︰
「欸?妳有看到妳的海報嗎?」
我的心中小撲通。「海報?什麼海報?」
「就是出版社幫妳做的海報啊!」
「沒有,我以為出版社後來打消主意了。」我故作委屈。
「哪是啊,海報的確做了啊!我請人寄去給妳看看。」
編輯的動作很快,兩天後我就收到五張精美的海報,美得我當場呆掉。
我立刻打電話給編輯。「這、這海報很搶眼啊!」
真的!我發誓,把這張海報貼在任何角落,都會讓人對吉兒印象深刻。
「是啊。」編輯的聲音終于透露出一點安慰。
可能是之前見我都沒主動提起,覺得吉兒真是個鐵石心腸、不容易被感動到的壞女人吧。
「而且『首席少女乃女乃』的封面都出來了!」我還在贊嘆,真的,封面超漂亮。「妳要是讓我早點看到這海報,我寫作的速度就會加快好幾倍。」我發誓,這也是真的。
「是喔,那妳就快點寫吧。」
提到進度,編輯馬上變得非常實事求是,真是盡責。
我把海報貼在房間牆上,自戀地看著。想到那些沒貼吉兒海報的店家,大感可惜,如果他們貼了,大家就會問起吉兒的書,然後就會抱書回去一看究竟……
那海報真的有這等魔力啊!
雖然很想與讀者分享,但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讓大家看到這張海報。
如果有機會,進出出租店,請記得租吉兒的小說,順便找一下有沒有吉兒的海報。請不要讓美麗的海報,變成一則美麗的傳說,默默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對了,听說出版社會很勇猛地進軍香港書展,預祝書展展出順利,然後……親愛的參展人員,請不要忘記,多秀一點吉兒的海報喔,先說聲阿里阿豆啦!
第一章
盎麗堂皇的夏宅里,擠滿了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
人人身著黑色服裝,臉上掛著悲傷的表情,細語交談著。
「真慘啊!一場空難竟然奪走夏家三個人的生命。」
「尤其是夏老跟夫人感情那麼好,兒子媳婦又孝順,居然就這麼走了。」
「只剩下夏老跟兩個孫子,老的老,小的小。夏老六十,鼎昌十歲,婉吟還是個娃兒,正需要人照顧啊!」
一個小小的人影穿梭在人群之間,看來格外孤單,一個女人將她拉過來,抱在懷里安慰。
「婉吟,妳難不難過?想哭的話,就靠在堂嬸肩膀上哭吧。」
小女孩都還沒有動靜,旁邊一個親戚就嗆哭出來。
「妳爺爺好不容易把妳爸爸栽培成材,才要享點清福,就……」
「所以,妳要做個好孩子,以後要乖乖听妳爺爺的話。」
「妳要代替妳爸爸孝順爺爺,可別惹他煩心啊。」
小女娃轉頭看著爺爺,他那嚴肅的臉皺巴巴的,好像變得更蒼老一些。
自從知道爸比、媽咪與女乃女乃再也不會回來以後,她每晚都抱著小熊哭到入睡。爺爺沒有小熊陪伴,一定更難過吧?
為了不使他更難過,她決定接受「建議」。
要乖、要听爺爺的話!
爺爺要她當個小淑女,雖然她比較喜歡爬樹、打架、玩彈弓、當孩子王——
但是,要听爺爺的話!
爺爺要她有女孩兒樣,從小就把她打扮成童話里的小鮑主,而且不許她多話。
雖然她不喜歡蕾絲花邊、不喜歡蓬蓬裙,更不喜歡閉上嘴巴裝文靜——
但是,還是要听爺爺的話!
總之,一切行為的最高準則,就是——听爺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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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莫名的堅持,往往不容易改變,堅持會變習慣,之後就成了常態。
即便過了十二年,長成了標致少女,爺爺的喜惡仍左右婉吟的生活。
她的衣櫃里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塞滿了華麗的蓬蓬裙、晚禮服。每次出門,都像要去參加英國社交季,不管小學、初中、高中,每個人看到她都會掩嘴偷笑,暗糗她走錯了時代——
唉,好想哭……但,就算過了十二年,爺爺的話還是要照听不誤!
爺爺還要她到隔壁聶家,跟聶女乃女乃學習花道、茶道、上流名媛該有的禮儀,以及新娘必修課程……
Well,雖然她覺得這些課有點無聊,不過,對此她都沒有怨言。
除了聶女乃女乃就像她的親人,給她生命里罕有的女性溫柔之外,更重要的是——到聶家去,可以見到聶爾璇!
想到他,坐在床上發呆的婉吟,頓時神采飛揚了起來,芳心暗悸不已。
聶爾璇,比她大六歲,長得又高又帥,舉手投足酷勁十足,尤其是他那雙眼眸,那雙深邃的、倨傲的、像冰冷琉璃般的眼眸,被它們一掃,心底最深層的情緒便會被猛地攪動,一股興奮的戰栗總會貫穿她全身,讓她頓時不知所措。
她對他一見鐘情,從小暗戀他到大,也從小偷看、偷听、偷探他到大,她對他的喜怒愛惡、所有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只可惜在他眼里,她只是個小孩子。
一個幾乎沒有實體存在感的小女孩。
他從來都懶得搭理她。即使穿著蓬蓬裙的她像水母一樣,老在他身邊飄過來飄過去,但他就是從沒把她納入眼里、擱進心里。
婉吟嘆了口氣,好沮喪!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才會把她當作女人看呢?
她看看時鐘。啊,又到了去聶家學習禮儀的時間。
她離開房間,提著粉色包包——爺爺指定款,穿著蕾絲洋裝——爺爺指定款,蹬著細跟涼鞋——爺爺指定款,梳著公主頭——爺爺指定款,戴上飄著緞帶的淑女帽——爺爺指定款,通過聶、夏兩家側門,走入聶家庭園。
見四下無人,她略嫌不耐地把亂飄的緞帶往後塞去。
討厭死了,這兩條爛帶子在她臉上飄啊飄的,搔得她鼻尖好癢!
她正想一把扯下帽子,將這些華麗廢物丟進垃圾桶里安息,卻不期然听到一陣熟悉的聲音。
「今晚上哪消磨時間?」夏鼎昌懶懶地問。
「隨便。」聶爾璇更懶地答。「反正哪里都不怎麼好玩。」
她瞪圓眼楮,迅速找定一棵大樹當掩護,動作非常熟練。
她喜歡偷听大哥與聶爾璇的談話。爺爺不許她跟外人太常來往,所以外面的花花世界,她只能靠偷听別人——尤其是他們的瞎聊來想象。
她發現,男人私底下講話,又狠又直。他們批評別人的用語,刻薄又寫實得讓人想大笑,她總要很小心地咬住下唇,才不會被他們發現附近有個小「壁腳」。
尤其是聶爾璇,刮起人來,往往連皮帶油,削肉刮骨,簡直毫不留情。
雖然她本人就是常常被人嘲笑的「另類名媛」,不過听他批評其他自以為優雅高貴的淑女,總會讓她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暗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