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望春樓里面也有這樣一處幽境。」天游稱贊地說。
「這個地方平時只招待貴客。」芙蓉對彩兒說︰「去吩咐廚娘做幾樣清淡的私房菜,然後到花姨娘那兒拿一甕陳年花雕,就說我要招待貴客。」
彩兒到花姨娘那里把芙蓉交代的事和她說了一遍,然後領著菜牌子到灶房吩咐廚娘另外做幾樣可口小菜;若是沒有這牌子,誰也叫不動廚娘另外起灶做菜的。
餅了一會兒,彩兒端著香噴噴的私房菜跨出灶房時,小梳子從暗處閃出來,嚇了彩兒一大跳。
「小梳子,你想嚇人啊!」彩兒斥道。
「沒做虧心事,夜里不怕人嚇人。」
「做虧心事的人是你吧?不知道是誰今晚躲著不敢出來?」
小梳子皮皮一笑,問︰「彩兒,我問你,那個黑臉走了沒有?」
「瞧你嚇的!那個黑臉的老早就走了。小梳子,你是哪里認識這麼可怖的人呀?」
「我又不認識他。」小梳子听到黑臉離開了,便放下心,她看見彩兒手中捧著不同以往的菜色,好奇地問︰「今晚有貴客啊?」
說時,小梳子順手拿起一個豆腐往嘴里塞。
「不許偷吃!」彩兒用手肘撞小梳子一下。「這是芙蓉姑娘準備用來招待胡子大俠的酒菜。」
「胡子大哥來了?」小梳子高興地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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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雲齋傳出一聲低沉的嘆息。
「芙蓉姑娘,你說事後官府來問話,真的說有人活著逃出去?」天游再一次確認地問︰「那睨有沒有看到是什麼人逃出來?」
「天色太暗了,我什麼也沒有看到,不過听官府的人說,四處都沒有找到山莊主人獨生女兒的尸首,所以大家才在猜測她是唯一的生還者,也是破案的關鍵,這些年來官府的人都找不到她,而大家也逐漸淡忘這件慘絕人寰的事情,對不起,胡子大俠,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一些了,希望對你有幫助。」
「芙蓉姑娘,這樣就夠了。」天游將手中的酒飲盡,芙蓉再為他斟滿一杯。
「胡子大俠,也許我不應該多嘴,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對琴劍山莊的關心實在太超乎尋常了。」
「這——」
這時小梳子急喘喘地跑進來。「胡子大哥,你真不夠意思,人來了,也不叫我一聲。」
「小梳子,如果每一個男人上望春樓都指名找你,那望春樓就不需要我們這些姑娘了。」芙蓉斜眼睨小梳子一眼,啐道︰「這麼著,我讓人去把那個黑臉的給你叫回來。」
「別——別——」小梳子惶恐地胡亂搖一下手,說︰「芙蓉姐姐,你可別再嚇我了,我禁不起一個晚上被嚇兩回。」
說著,小梳子溜坐到天游的身旁,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真好吃!胡子大哥,你每天都來,那麼我每天就可以吃到望春樓的私房菜了。」
「你小子就會胡說八道,你以為望春樓是什麼地方?這里是銷金窟,就算是家財萬貫也會吃不消的。」芙蓉說。
「不過是吃頓飯而已嘛!我請花姨娘看在我小梳子面子上給胡子大哥打個折扣不就得了。」小梳子說。
「你以為你長得俊啊!」芙蓉戳一下小梳子的頭,問道︰「小梳子,你來這里,不怕容姥姥不高興?」
「我和胡子大哥說一會兒的話再溜回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姥姥不會知道的。」
小梳子見天游前面的杯子空了,便執壺替他斟酒。
「小梳子,你要搶我飯碗嗎?」芙蓉取笑地說。
「芙蓉姐姐,我要和胡子大哥把酒言歡,可是我一喝酒就會醉,只好以斟酒來代替,你就成全我吧!」小梳子隨口編說。
「嗟!都是你的理由!」芙蓉輕啐一句。
小梳子目不轉楮地盯著天游瞧,瞧著瞧著,腦海里浮出相思林一吻的情景,臉又熱起來。
「我臉上有什麼嗎?」天游問。
「沒……有。」小梳子定定神,故作輕松地說︰「我在想胡子大哥的臉雖然被胡子給遮住了,可是我敢說你一定是個瀟灑多情的男人。」
天游低低地笑了幾聲,好奇地問︰「何以見得?」
「芙蓉姐姐曾經說過,一個懂得愛人的男人,就算美男子潘安在眼前也會被比下去。我想胡子大哥為了心愛的妹妹留胡子,所以你一定比潘安還來得英俊。」
天游心一震,狐疑地問︰「小梳子,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小梳子連忙掩嘴,心里慘暗道︰真糟糕!竟說溜嘴了。
「我……我是從你的眼楮看出來的!人最美麗、最動人的是眼楮,而胡子大哥的眼楮溫柔明亮,我猜你一定是有心愛的人,才會有一對溫柔的眼楮。而且我看書上都是這麼寫的,痴情小姐思念心愛的男子,為了不讓其他男子看到她的臉,于是就戴著面紗以示貞潔,可是男子又不能戴面紗,所以只好留胡子嘍。」
芙蓉噗哧一笑︰「前面的話說得好,後面這一段就是胡扯了。胡子大俠,不只是小梳子這麼認為,其實我心里也是這麼猜的。」
天游不想在他感情上打轉,于是問道︰「小梳子,你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沒有呀,我一向與人為善,人緣好得不得了,怎麼可能得罪人呢?」
「那今晚找上望春樓的男人又是怎麼一回事?」天游說。
「我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啊。」小梳子委屈地說。
「小心點,那人絕非泛泛之輩。」天游提醒著。
小梳子只要一想到那個黑臉男子的手輕輕地搭在她肩膀上的感覺,她全身就動彈不得,心里直發顫。
「有你在,我不怕。」小梳子亮著眼楮凝望著天游。「胡子大哥,你會保護我,不會讓我受到傷害,對不對?」
天游微怔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小梳子,說話像個姑娘似的,你羞不羞啊!」芙蓉取笑地說。
小梳子訕然地模模鼻子,掩飾說︰「有酒無歌不盡興,芙蓉姐姐,唱個曲兒來助興吧。」
「好啊!」芙蓉抱起琵琶,問道︰「胡子大俠,想听什麼曲子?」
天游還沒有回答之前,小梳子已經搶著說︰「就唱李清照的詞。」
芙蓉撥弦兩三聲,低眉輕唱起來,從哀怨的聲聲慢唱到情愁的一剪梅;再信手復挑一根弦之後,哀婉地唱著︰「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詞後闕反覆吟唱著,令聞者心有戚戚焉。
天游听著,心里想著巧妹妹童言童語地念著李清照的詞時的模樣,那天真可愛的音容浮現在腦海里;又想起相思林的擁吻之後,芳蹤杳然,于是愁悶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喝著。
「胡子大哥,別這麼喝酒,會醉死人的。」小梳子勸道。
「別管我。」酒是相思毒,把那愁腸蝕得千瘡百孔,令人不勝折磨,醉倒了,嘴里仍喃喃念道︰「巧妹妹……我的巧妹妹……」
「芙蓉姐姐,胡子大哥醉了。」小梳子搖晃著天游,喊道︰「胡子大哥,你不能睡在這里,快起來,胡子大哥,醒一醒——」
「小梳子,別叫了,今晚就讓他睡我房里吧。」芙蓉說。
「不可以!」小梳子月兌口而出。
「為什麼不可以?」芙蓉不解地看著他。
「因為……」小梳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胸口一陣揪痛,很不舒服。
「反正胡子大哥不可以睡在你的房間!芙蓉姐姐,我看我還是帶他回船上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