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窗外再熟悉不過的背影,雨晴心里又是幸福,又是害怕,其實她倒挺羨慕巧兒和張忠的,二人一無所有,惟一擁有的便是彼此,這般單純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一大堆的人情世故、明槍暗箭,令她不得不為了保護自己,穿上鎧甲戴上面具,處處謹慎時時小心,這樣的生沾,她到底能堅持多久呢?更何況,這段時間面對寒峻放松了這麼久,只怕會到張府,一時半會還武裝不起來。但願別出什麼事才好,最起碼也該給她一點時間過渡,再次習慣起武裝好的自己。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有孩子了?小姐的身體狀況,她這做丫頭最清楚不過了。
「嗯。」雨晴溫柔地撫模著還沒半點動靜的月復部,整個身子都放射出母愛的光輝,「雖然還沒讓大夫確診,但我心里就是有一種身為母親的知覺。其實我也想跟夫君多待一會兒,因為一回到張府,他就沒那麼多時間能陪著我了,但是我又怕傷著孩子。」
「姑爺知道嗎?」男人一向粗心大意,只怕很少會注意到女人的小細節。
「我還沒告訴他。你要為我保密,知道嗎?孩子的事越少人知道也就越安全。到適當的時候,再公布出來,也許還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孩子是我對付婆婆的一張王牌。」盡避不想把孩子當作籌碼,但自己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了。哦,對了。小姐,那個沈大俠怎麼還跟著咱們?他不是個江湖人嗎?他不去闖蕩江湖,怎麼倒做起咱們的武師來了?
「一開始,只說要住幾天,後來又當起了暫時的武師,現在居然跟著回張府。準知道他有什麼企圖?說不定救小姐之舉就是他的苦肉計。」
「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只知道,我還欠他人情。從他十分重視這個人情來看,我猜,他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以至于肯幫一個他如此不屑一顧的人……」自己也就是抓住他的這個弱點,要他幫自己做別人不敢做的事。
不過,執意要他一起回張府的卻是寒峻。張府並不缺人手,她當時奇怪,問起他,他卻萬分神秘地回答︰「以後你就知道了。」
听到漸近的馬蹄聲,雨晴立刻神采奕奕。
門簾被迅速地掀開,寒峻上了馬車,盯著雨晴吩咐︰「巧兒,你下去騎馬。」
「可是我不會……」她看到馬就怕得要死,哪有膽子騎?
「張忠在外面等你。」
「哦。」她興奮地下了車。
他自然地坐到她的旁邊,將她溫柔地擁在懷里,深深地嗅著她的發香。
「怎麼了,峻?」她仰起頭,看著他奇怪的舉動。
「就要到家了……」「回家」本該是多麼溫暖的名詞啊,可惜對他們來說,那個「家」字卻是耶般沉重。不像是休息的避風港,倒像是牢籠,將他們鎖在里面,連偶爾的眼神交會都被視作大逆不道。原來,他們有著同樣的感觸。她緊緊地回抱他--這樣光明正大的擁抱在以後漫長日子里,恐怕只能是奢侈的想望。
眼淚偷偷地滑下臉龐,她不著痕跡地抹去--她不希望再增加他的負擔--在這一段時間里,她已了解,他身上所背負的是那般沉重……
「晴兒,有件事情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我必須告訴你。」他雙手抓住她的肩,推開她,以不容她逃避的眼神凝視著她,「是關于我與岳父大人的。」
「你們--」她疑惑。
「在成婚之前,我們就認識了。當時是一場十分重要的生意,他似乎對我一見如故,以十分優厚的條件與我談妥。以我作為商人的經驗,知道天下不可能有白吃的午餐--果然,他便問我成親了沒,還熱心地說如果沒有的話,他有一個女兒--我立刻答說已經有了妻子。他十分失望,卻也沒有收回給我的好處。那一次,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萬分寵愛女兒的父親,為了女兒甚至可以付出一切!」那份父愛曾經令他那麼的羨慕,他甚至妒嫉起未曾蒙面的她來。
「是嗎?」可是他的表現--「後來又怎麼會?」
「或許是他一直都對我很關注吧。當母親開始為我物色小妾時,他很快找到了我,了解了我的情況之後,立刻以堅決的語氣要求我娶他的女兒。看他渴望的神色,一度令我感動,也令我開始疑惑,是不是他的女兒嫁不出去,才會令他如此焦急。」
「我?」她瞪了他--眼。
他笑笑,繼續說︰「當我以漫不經心的語氣答應時,他鄭重地拍拍我的肩,『很快,你就會發現你尋到無價之寶了。』事成之後岳父交給我一個盒子,暫時要我好好保管,說是里面有他最心愛的東西。他還說若是我沒好好保護它,一定不會放過我。」現在想來,這話里可有雙重含義?
「里面是什麼?你看過嗎?」她好奇地問,什麼東西會令父親如此緊張呢?
「盒子十分牢固,但卻沒上鎖,他對我如此信任,我又怎能做小人呢?那可是他的私人物品。不過,你是她的女兒,或許你可以看看里面是什麼東西。」
「我才不看呢。」她故做不在意地說。
「你真的沒感覺到,他對你的感情嗎?」他不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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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剛剛進城,便早有家丁候在城門口,等待少主人回來。家丁說,老夫人、大夫人等早巳在家門口等候多時了,因為確實著急,便派他們來遠迎,寒峻不由得奇怪,母親可從未如此擔懮過,難道出什麼事了?雨晴遠遠地看著,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襲上心頭。
「夫君,不如咱們就先回去吧,也好讓婆婆他們安心。至于那些行李貨物就讓一個人負責,隨後跟來,也就成了。」
「好,沈大俠,這事就麻煩你了。」
一向說一是一的沈驚鴻居然掙扎了好一會凡,才點頭答應。
「峻兒!」張母看到寒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就仿佛丟失多年的珍愛之物重心失而復得。當她的臉轉向雨晴時,表情沒變,那自責的眼神卻毫不留情地射向她,完全把她當成一個掠奪者。
一瞬間,雨晴的心里終于明白,婆婆對自己的怨恨與刁難便是對兒子的佔有欲。也許,葉縴雲與寒峻之間的相敬如賓就是來自于她的壓力。試想,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女人,將所有的心力與希望都放在了兒子身上,而兒子也是同樣的孝敬母親。可是,兒子長大了,娶妻了,他的目光完全被溫柔美麗的妻子吸引住了。母親的心里的失落便開始日積月累,慢慢地變成了對媳婦的怨恨與刁難。這樣說來,葉縴雲的無子也就情有可原了。婆婆見此情景心里其實是很高興的,可是張家的香火不能不承續。于是她又不得不接受雨晴的到來--或許,在她心里一直認為,葉縴雲的溫柔是最難對付的,若將兒子還給她,也就再要不回來了。
雨晴恭敬地跟婆婆行過禮,又與葉縴雲保持距離地道聲好。
沈驚鴻辦事倒也利落,很快就把行李貨物都拖了回來。他下馬的英姿勃發立刻把一家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啦?」小平尖叫著,扶住縴雲搖搖晃晃往下滑的身子,可她哪里扶得住。
「峻兒,快!快!」張母真的焦急萬分,本要示意寒峻,卻見他早已一把抱起她往里沖,小平緊緊地跟了去。
此時張母倒是冷靜了許多︰「管家,快去請最好的大夫。張忠,你去安頓一下行李物品。張嬤嬤、書琴跟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