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沈驚鴻一直都無法走馬上任。
「怎麼這麼高興?有什麼好事嗎?」跟木材店掌櫃核對完上半年的生意往來,又商定完下半年的計劃,已是幾個時辰以後的事了。寒峻迫不及待地掀開簾子走進內屋,看到一臉笑意的雨晴,一身的疲憊立刻消失無蹤。
「是縴雲姐姐她們來信了。」她端來早已準備好的榚點和粥。知道他不愛吃甜食,所以每次放的糖都很少,吃起來一點也不膩,「都忙了幾個時辰了,你也該餓了。先吃點點心,喝些粥,填填肚子。」
「不是叫你別忙嗎?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好了。」雖然別人做的他一定吃不慣--畢竟胃已經被她養刁了,但每次想到她在廚房里受著煙燻火燎,他總會覺得心口的某個位置在陷落。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找點事做反而不覺得無聊了--我的意思是,你忙都忙不過來,而我卻閑閑地坐在一邊,會覺得心里不安。」這幾天來,無所事事地坐在屋里,「她確實有些無聊,但更多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幸福。無論他是在辦公還是在休息,只要她一有動靜,便會如保護神般出現,給予關愛和保護。原來,只要抬頭就能看到那個人在靜靜地守著自己是多麼幸福的事!
「你喜歡就好。」他的寵溺隱藏在收斂的表情下,卻不自覺地流露在語言里,「來,吃一塊。」
看到遞到嘴邊的綠豆糕,雨晴不由皺眉,模模早已脹得難受的肚子,看了眼他那專注的眼神,最終還是情不自禁地咬了一小口︰「這幾天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能吃了,今天特地做了好多,還是被我吃得只剩下這麼一些了。」
他沒再勉強,將她吃過一口的綠豆糕整個塞進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著,那灼熱的眼神令她的臉燒得通紅,想避開他的眼神,卻又舍不得他那滿足的表情。
「縴雲信上說什麼?」他隨意地問。
「告知我們,家里一切安好,要我不用擔心,只管照顧夫君便是。她還要我回去後多講講外面發生的趣事、還有就是--沒了。」說到這,她急急地閉了口,視線開始在地上無目標地游移。
「怎麼不說了?一定有什麼。說不說?」他威脅著,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無法回避地直視他充滿笑意和誘惑的雙眼。
「她要我們抓住機會,早點生個孩子,延續張家的香火。」她閉上眼楮,使勁忽略他侵略的眼神,這才說出口。立刻,溫柔而熱切的吻令二人都一陣眩暈.....
「縴雲姐姐真是又識大體,又溫柔賢淑,對嗎?」雨晴壓下泛起的酸味,小心地觀察寒峻。
眉頭微皺,看不出情緒的他道︰「你還在意沈太俠的那番話?」
記得,沈驚鴻與他們回到別院的當天晚宴,他直言不諱地問︰「請恕在下冒昧一問。為何明明見張公子只有一位夫人,可下人們卻都叫她二夫人?」
寒峻沒計較他的無禮,答道︰「我的結發妻子在家中。這位是我的新婚夫人,這次出來是陪我辦公的。」
「依在下拙見,張公子乃是正人君子,怎會忘了︰『糟糠之妻不可棄』之理?」沈驚鴻掃了眼雨晴,嚴厲而帶著指責的眼神又落到了寒峻身上,一副不容狡辯的判官模樣。
雨晴想出言指責他的無禮,卻因想听到答案而硬將嘴里的話吞了下去。
「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即便是聖人也有其難言之隱,那就更別提我一個小小的凡人。再說,這乃是我的家務事,沈大俠恐怕是逾禮了。」
「沈大俠是江湖人,直率重義氣,這點小女子十分佩服。不過,您若是認為夫君是個不講情義之人,那您就錯了。縴雲姐姐嫁到張府多年並未育有兒女,婆婆考慮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多次催他再娶一房,而這點縴雲姐姐也是支持的。現在,小女子雖然已經進了張家的門,但並沒有威脅到姐姐正妻的地位,她依然是張府的大夫人,又何來遺棄之說呢?」雨晴義正詞嚴地辯解。
「哦?將之束之高閣,不聞不問,不是遺棄又是什麼?」
「沈大俠倒是個憐香惜玉之人,莫非您的心上人……」
「沒有!」
「沈大俠大概沒能明白小女子的意思。夫君之所以娶我乃是迫于無奈,是為了對得起張家的列祖列宗。而這次由我陪夫君出來,除了這個原因之外,也因為縴雲姐姐身子弱,怕受不起舟車勞頓。」她這番抬高別人,貶低自己的話不僅僅是為寒峻解圍,更主要的是想試探寒峻的感情,看他是否會辯解。
「原來如此!」寒峻奇怪沈驚鴻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好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好像是更緊張了。但他沒機會深想--雨晴的說法讓他不知該從何辯解。
「等我好嗎?終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一切的。」寒峻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還有其他的信件嗎?」他話鋒--轉。
雨晴把其中一的一封偷偷地藏到袖里,盡量保持不變的笑容︰「除了書琴的一張便簽,就沒了。」
*****
「小姐,老夫人信上到底說了些什麼?為什麼送信人非要您親自接收呢?」看這陣勢就知道,肯定沒好事。
「婆婆不希望夫君知道信的內容。她說,夫君有個往來甚密的紅粉知己,叫夢伶。她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妓院--鳳香閣里的花魁。夫君每次來杭州都會去找她。曾經他還提過要幫她贖身呢。」婆婆會給她寫信,倒是奇事。她這樣做應該是希望自己有所行動吧?
「夢伶?鳳香閣的花魁?」巧兒像是想起了什麼,卻又立刻住了嘴。
「你知道她?對了,前些天我就听你說過什麼花街柳巷的。你是不是听到或是看到什麼?不許撒謊!」認識巧兒這麼久了,她那點心思還看不出來嗎?肯定是有什麼事瞞著,雨晴沉下臉,「都這時候了,你還要瞞著?」
「其實也沒什麼。那天,我剛要出門,便看到一個丫頭模樣的陌生姑娘跟守衛說,要見姑爺。守衛跟那丫頭似乎挺熟的,連通報都沒有就讓她進來了。她一進來便直奔姑爺的書房而去,熟悉得仿佛是在自家院里。我心里奇怪,便偷偷地跟了上去。她見了姑爺便直說了好一會話,似乎有求于姑爺。當時,我離得遠,她說話又輕,也就沒听清她說什麼。最後只听姑爺不耐煩地回她︰「好了。最近我很忙,有空自然會去。」姑爺似乎想給她一些錢了事,不料那丫頭卻轉身就走。她最後那句我倒听清了,她說︰「是我們家姑娘錯看你了!」後來,我听那些守衛閑聊時,說起過去鳳香閣的花魁夢伶與我們家姑爺交往甚密,而這次大概是因為姑爺剛娶了新婚夫人,也沒見他們有什麼來往了。我當時想,既然姑爺已經不去找她了,也就沒必要告訴你。畢竟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謝謝你,巧兒。你做得很好。」雨晴贊賞道,「其實,這段時間夫君一直很忙,惟一的空閑也抽出來陪我了,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夢伶既然是過去了的事,那就讓她過去好了。」
「小姐,你能這麼想,我也就放心了。」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壓在心頭幾天的大石總算放了下來,「小姐,咱們出去走走吧。」
「不行。夫君這幾天事務繁忙,咱們還是別打攪他了。」每次看他一臉疲憊,自己幫不上忙不說,倒還要他陪自己出去玩,她總覺得又愧疚又不安。好幾次想拒絕,又不忍心看到他有所虧欠的樣子,只得推說自己忙了一天,也想休息。不料,又害他緊張不已。說她不感動,那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