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診費通常是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所以她一廂情願地認為他「就該」有的是金銀財寶,但人家好像從未說過自己很有錢吧?這……算得上「騙」嗎……
「賢兒?」她抬起的臂肘久久不落,他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在琢磨著干脆在這人跡罕至的林子里干掉我再順便毀尸滅跡,然後回臨州名正言順地接收四合院?」
「你真的很怪。」她緩緩收起肘臂。為何方才沒教訓他?她這樣一個武功高手面對他的挑釁卻沒辦法即刻揮拳相向……不,不是沒辦法,其實是——舍不得……是舍不得嗎?他受到傷害,她會很痛心,那種心疼得要命的感覺就像是做了虧本買賣。
「因為我沒有存銀?因為我不要多余的銀子累在身邊?」他模了模下頜,「這算怪?」
「我也很怪。」她不理他徑自喃喃。
「你一向怪。」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回臨州後我就去找田媒婆,托她老人家給尋個有錢有勢有病的老頭兒,然後,我嫁過去,很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變成有錢有勢的寡婦……」她一臉正色地深沉低語。
自己確實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不是沒想過,而是很早以前便有此盤算——她可以嫁個有錢的老頭兒,可以嫁個財多的短命鬼,但,絕不能嫁給沒有存銀的窮光蛋、不會理財的大笨蛋!曾對著梁上的咸魚干發誓,她最終有了錢財後會馬上贖回她家的四合院,再用心經營把干貨鋪變成布莊、酒樓、錢莊,得意洋洋地「咸魚翻身」,這才是她該走的路該做的事。她本該毫不猶豫地這樣想這樣做,可是……奇怪啊!為什麼再說這些話再想這些事的時候意志不再堅定難撼?難道跟他走得太近了,他的怪異影響了她?
「住口!」他狠狠地瞪向她,「你敢!」
她似乎已經听得到萬丈雄心 嚓 嚓的碎裂聲,她對他只是喜歡,還沒有愛上吧,可是,只是喜歡就可以動搖她從小便累積的堅定決心嗎?
「怎樣……才算愛上你?」她側頭問得小心謹慎,看來愛上他她便再難痛快地「翻身」。此刻希望自己還來得及證明心中最重要的是「咸魚翻身」而不是他裳于晨。
「怎樣啊——」他抿抿唇,還在介意她方才旁若無人的自言自語。忽然,他俯下頭輕輕吻在她額畔,然後收緊雙臂擁住她的身子,臉頰貼著她的柔聲道︰「像這樣,想親吻我、想靠近我、想擁有我、想著……絕不放開我……」
「賢兒,你有答案了嗎?」良久,他輕輕開口。
賢兒不語,腮邊卻布滿了紅霞。
他望著她——希望這美麗的緋紅是她的回答……
☆☆☆
出了林子不遠處有個茶棚,茶棚挺大,里面散坐著三兩個歇腳的路人。
裳于晨在茶棚前止步,翻身下馬。
「渴不渴?」不待賢兒回答他已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舉手高喊︰「小扮,麻煩拿壺茶,再來十個肉包子。」
「等等!」賢兒追上去打開他高高揚起的手臂,「這頓茶錢是你付還是我付?」
「自然是你,早說過我身無分文、兩袖清風。」他甩了甩袖子。
「不好,不好。這就快到琴什麼樓了,你答應藥王去給人醫病,雖說藥王老頭兒已付了診費,可咱們順便蹭他們幾頓山珍海味總不過分,肉包子就茶有什麼好吃的。」她繞過桌子,上前拉起他欲向外走。
「這兩位爺,您二位的熱茶,包子,得勒!上齊了!」
說話間,熱騰騰的包子、茶水已端上了桌。
「好的當然要吃,不過也得有力氣走到那里才吃得上。」說著,裳于晨拿起包子掰開兩半,一半遞給賢兒,另一半塞進嘴里,剛想再拿一個,一大盤包子卻被賢兒先一步摟在了懷里。
「嗯,包子好歹請你吃了,可不能算我小氣——」啃了口他遞過來的半個包子,她端起整盤包子起身大喊,「老板,結賬,你可數好了,我們只吃了一個包子,其他的沒動過,茶也沒倒出半滴來,一個包子多少錢?」
「小爺,您逗我吧?哪有這種規矩——」。
茶棚老板小跑著到賢兒跟前,他話音未落,賢兒忽然眯起雙眼按住他肩頭大喝︰「蹲下!」小老板連忙乖乖地抱頭蹲趴到桌子底下。
只見賢兒將整盤包子向上扔起,然後手撐桌面飛身一踢,一大盤包子就這樣從茶棚直飛向外面正路過的一頂素轎,而落點目標正是轎子旁侍候著的家丁的後腦勺。
但見那家丁似毫無察覺,他「恰好」側了,抬手撓了撓頭,手放下時卻正巧捏住了盤沿,而盤中的幾個大包子卻未止力紛紛越過他飛進了轎窗。
「啊——洪爺,您還好吧?」家丁大叫一聲不好,連忙對著轎子點頭哈腰。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听到那家丁的聲音後裳于晨為自己倒了杯茶,吹著上面漂浮的茶葉搖頭輕笑。
「好在得來全不費工夫!」賢兒說著飛身出茶棚一腳踢向那家丁後心,但見他高大的身軀靈巧地轉過身形避開襲擊,在看清賢兒的臉後他竟滿臉愕然與惶恐地拔腿就跑。
「哪里跑!」賢兒追過去,「還我錢箱子!」
「你這孩子不在家看鋪子瞎跑什麼。」那家丁跑了老遠後倏然止步,轉身盡量使自己英武的臉看起來充滿威嚴,而話一出口語氣間卻透著理虧心虛。
「我的銀子呢?」賢兒一步跨到他跟前,眯起一雙大眼楮逼視他。
「我的乖賢兒——你老爹我本想浪跡天涯、從此瀟灑地闖蕩江湖做個游俠浪客,誰想半月不到便錢財盡散流落異鄉,走投無路之下,只好……只好——」他忽然垮下一張臉,哀嘆一聲,一把抱住賢兒瘦小的身子,「賢兒,快幫老爹贖身吧!」
這高大英武相貌堂堂的家丁正是賢兒老爹祝宛風。半年前,他偷偷扛走了女兒的寶貝錢箱本想一游黎州城聞名天下的玉鸞山,之後再游戲江湖個三年五載順便尋個好女婿拎回去給寶貝女兒當賠禮。萬萬沒想到他「一時疏忽」卻溜達到了方向正好相反的頤州境內。身上的銀子花光了沒錢打尖吃飯,他靈機一動,一不做二不休地把自己押了出去做了家奴。做家奴後才知道這真是個不錯的行當,時不時地能得幾個賞錢,而且又吃又喝又住的還不用花錢,若不是對外面大好河山一如既往地向往,他真想賴在主顧家里混吃等死了!好在老天疼惜他的雄心壯志,竟派了他最乖的孝順女兒來帶他回家。
「老爹,你真的不顧老臉,賣身為奴了?」完了,她的錢箱子……沒了,真的沒了!
「我有套最可心的白緞長袍,可卻總也找不到。您老人家看到了沒?」不知何時,裳于晨端著茶杯踱步到二人身邊,悠然開口。
「噢,那件白緞錦絲的破袍子啊,我早給它穿爛了!晨兒那些袍子好是好,但都是些綾羅綢緞——不結實、不經髒!到現在老爹也沒捉模透那孩子的詭異功夫,賢兒,你說晨兒身上穿的白袍子怎麼就穿不黑、磨不爛啊?下次記得提醒老爹多偷他幾套袍子,也好讓我老人家換著穿——」祝宛風說著無意間低頭瞄見一旁被風輕撩起的白袍長擺頓感不妙,他連忙對女兒道︰「我說賢兒啊,記住老爹的話,晨兒這孩子是最可靠的!他心腸極好,活菩薩一個!炳哈哈——乖賢兒,跟晨兒說,他那套袍子啊就是好,好到不得了!難怪他可心!炳哈哈——走,贖老爹回家。」不由分說,摟著女兒的肩,走向遠處的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