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過于甜膩的女乃油讓她蹙眉,很疑惑。「這是哪里來的?」
「我請旅館的老板娘做的。」趁她下午熟睡的時候。「生日不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日子?你自己說的。」
沒想到他還記得。唐左琳笑開了,看蠟燭還在燒,這才想起。「我還沒許願啊。」
結果蛋糕就已被人挖了好大一口,霍克勤也忘了她還有那些學問,說︰「這樣也可以許。」
唐左琳哼哼兩聲,白他一眼。好吧,她不計較。
「你生日的時候,三個願望你許了什麼?」她問他。
「我什麼都沒許。」霍克勤嘆息。
他目光悠遠,腦中隱隱浮現了十二歲那時——雨一直下著,灰黑的煙霧恍若幼時夢境里吞吃人的怪獸,在陰沉的天空下張牙舞爪。他站在那兒,呆望著消防人員進出滅火,很天真地想,雨這麼大,應該可以將火澆熄吧?
可他的願望終究沒有實現,從此他再不相信許願這件事。
霍克勤望向窗外,若有所思的側臉讓她看了心生不忍。這個男人從不將自己的脆弱表露在外,默默地承受忍耐著。她鼓起勇氣撫上他的臉。
「我想知道……你會許什麼樣的願望。」而她,能不能夠幫他實現?
霍克勤嘴角勾起,親吻她的手,做了一個「小聲點」的動作,說︰「你知道嗎?神是很殘酷的,一旦講出了想要的東西,祂便要下手奪走,考驗你的忠誠。所以真正的願望,絕對不能講出來。」
唐左琳笑了。還有這種說法喔?那好,她也不要講。她已經夠滿足了,現在的幸福,盡避薄弱,卻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人生是屬于自己的時候。至于她的願望,她沒說出來,希望……神也沒有听見它。
經歷了一整天的交纏廝磨,饑餓的胃很快就被甜膩的蛋糕給補滿,咖啡的香氣混雜著女乃油的氣味,回蕩在陰天透著潮濕氣息的房間。氣氛甜蜜蜜的,才剛吃飽,又再度滾回床上,兩人好似沒有明天一般地繾綣擁抱……
餅後,困倦不已的她抓起他的左手,在無名指上咬出一圈紅痕。她給他看自己被劃傷的左手。「你看,這樣就跟我的是一對了,像不像是紅線?」
霍克勤睇了一眼。「好粗的紅線。」
呴!她跳起,決定在他身上制造更多痕跡。兩人就這樣廝混了三天,直到彼此的身上滿布自己烙印的氣味,霍克勤說︰「差不多該離開了。」
在這個城市滯留已經一個星期,前往秘魯的手續都已辦妥,唐左琳恍惚應著,連日來的放縱使她四肢疲憊,很是沉重,卻也帶著甘美的余韻。
霍克勤吻過她的肩,任她睡去,沉默許久,才起身打開床邊另一側的抽屜。里頭放著一條項鏈,以及一張曾被撕得粉碎,再以膠帶拼湊回去,負載著某些訊息的紙條。
他眸光一沉,隱隱嘆息。是的,他從不許願,只因他所許的願望,從來都不會實現。
離開房間的時候,天空飄起了一點小雨。
霍克勤出去了,唐左琳想,如果順利的話,她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這座城市十分古老,帶著濃厚的古樸氣息,她踩著地上的積水,在附近一間小攤販買了個類似炸餃子的東西,一邊走一邊啃。坦白講,在南美想吃得好還真不容易,這里的食物簡直是她畢生少見的古怪。
她搭上一台載人用的三輪車,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廣場。
畢竟不是大城市,這里不若其他國家充滿觀光客,她的黑發黑眼在這個邊陲小鎮倒是有些醒目,包括前頭正看向這里的中年男人亦是。
她努力平復渾身泛起的冰冷顫麻,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了,小姐。」
那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紳士,唐左琳淡淡嘆息。會這樣呼喚她的,想也知道只有唐家內部的人。「我沒想到你會親自過來。」
早該猜到的,在旅社老板娘轉交給她的便條里,確實是這個人慣用的語氣。
「因為我很擔心小姐。」對方也吐了口氣,快一年沒見,他瘦了,也老了許多。
唐左琳望著這個幾乎是從小照顧她的老管家,只覺被一陣強大的無力感籠罩。唐家,好狠的一招。
相較于動用武力將她強行帶回,他們選擇派遣她最無法拒絕的人物前來……她腦中浮現那個她應該要稱之為外公的人,流露苦笑。果然,她不該許願的……
「如果我說不回去,你們打算怎樣?」
她問得直接,管家也不意外。「小姐失蹤的事我們確實不能讓外界的人知道,所以自然也不會發布通緝……只能暗著來。」
「他是專家,你們不可能隨便傷害到他。」
劉亦德瞅著她警戒的眼神,語調溫淡。「如果讓專家一對一,確實只會搞得兩敗俱傷,但讓很多個專家對付一個,那就不一定了。」
雨大了,管家身後的男人自車上拿出了傘,優先把傘遞給她,唐左琳沒接,兩人就這麼對峙,劉亦德臉上隱隱浮現一抹無奈及疼寵,把傘打開,替她撐著。
唐左琳眼眶泛酸。「德叔……」
這男人是她在唐家唯一的溫暖,在遇見霍克勤前。可他畢竟還是隸屬唐家,無法作為依靠,她閉了閉眼,問︰「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找到我們的?」
「回小姐,兩個月前。」劉亦德回答,如果不是被一開始的聲東擊西唬住了,應該可以更快。
那為何沒立即出現在她面前?唐左琳不解,按唐家的手段,肯定連他們接下來住餅的地方、買過的東西、搭乘的交通工具都知曉得一清二楚。這算什麼?自以為是的憐憫?替身也有放假的權利?抑或是給她的生日禮物?
唐左琳不願多想,只是這種有了希望之後再被硬生生奪走的感覺,比一開始就絕望還不好受。
她回到了旅店。與劉亦德的對談花不了太久時間,外頭雨勢越來越大,唐左琳不願拿走管家給的傘,淋得一身濕,等她推開房門,霍克勤早等在那兒,面色是少見的慌張。「怎麼了?淋成這樣……你沒帶傘?」
這三個多月來,總是這樣。
只要她出門,不管去了哪里,霍克勤從沒詢問過她,只是握著她的手,將她抱入懷里,仿佛就像在說︰你回來就好。
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察覺到……相較于身體的冷,真正疼的是她的心,那痛鑽心入骨。這個男人打一開始就做好了失去的準備,天下之大,竟無他們容身之處,唐左琳悲哀地想,任由霍克勤擦拭自己身上的濕漉,忽然揪著他的手,問︰「告訴我……你有沒有什麼願望?」
她聲音發顫,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其他緣故,霍克勤為她這突來的問題一怔,隨即搖頭。「沒有。」
騙人!唐左琳不信,卻一個字都講不出口,因為不管他的願望是什麼,她都不可能幫他實現。
唐左琳恨極了自己的渺小無力,分明渴望他能在她面前表露希望,仰賴自己,卻又擔心自己無法給予承諾,矛盾的心思在她體內拉扯糾纏,最終讓她不顧一切地吻上他,捉著他襯衣的手直發顫。「我好冷……」
「要不要泡個澡?」雖然是詢問句,可他已經把她攬抱起來,帶往浴室。
唐左琳卻搖頭,以幾乎要扯壞他襯衫的力道開解他的扣子,在他迷惑卻逐漸顯露出熱度的目光下月兌了他的衣服,將自己冰冷的身體貼了上去。意思很明顯,三天來他們已經太熟悉彼此身體的每一寸,深知如何能輕易撩起對方反應,可她實在太冷。也許她本身沒意識到,霍克勤卻為她如冰塊般僵冷的身軀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