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唐左琳不禁有些淒慘地嘆了口氣,看向霍于飛。「對了,東西呢?都準備好了?」
「當然。」
于是兩人便在車程行進中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閃動的光,絕對是百分之兩百的……不懷好意。
車子在一陣疾行之後離開了紛鬧的市區,四周風景逐漸變得寬闊宜人,充滿綠意。Larchmont是個好地方,位于紐約郊區,鄰近海岸,離市區不過三十多分鐘車程距離。
眼前是一幢兩層樓高的房舍,車子開入車庫,唐左琳跟著霍于飛下車,走進屋內。客廳里,有個和霍于飛相同打扮的男人正站在那兒,沈冷的眼一下子掃過兩人,淡淡啟唇。「回來了?」
「喔……」唐左琳一陣頭皮發麻,她敢肯定,他絕對已經知道了!
他就是霍于飛口中的「霍克」︰霍克勤。這個昵稱是來自他以前在部隊里的代號——hawk,鷹隼。確實人如其名,第一次听到的時候,唐左琳不禁這麼想。
面前的男人一身西裝,黑色緞面的布料上不帶任何多余花紋,連領帶都是不惹人注目的素色。他身形健碩,四肢頎長,相貌俊凜,霍于飛和他是堂兄弟,兩人五官相似,組合出來的氣質卻是這般不同。若要做個簡單形容,前者是悠然如風,隨興自適,後者則是沈穩如山,不容動搖。
而她,偏偏就是迷戀上了那樣的沈靜。
霍于飛擔任她的私人隨扈已經多年,後來加入的霍克勤則負責情報搜集、調派人手、加強宅邸安全。這半年來,他們朝夕相處,但唐左琳只覺得一靠近他,感覺就像是迷失在一片古老蓊郁的森林里,找不到方向,看不見出口。
而這個人明知她的心情,表現出來的態度始終是她踏入了不該來的地方,關門送客的意圖明顯。
「我不是故意的……」她想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卻在他深沈的注視下,不覺噎住了言語。
他墨黑的眼把她從上到下靜靜掃視一遍,不帶任何情感成分,單純只是確認她的安好——因為職責。
唐左琳看回去,黑潤的眼里透露著一點不甘,覺得他沒給她機會解釋,已經擅自把她認定成在胡鬧。霍克勤看著,內心有些失笑。她誤會了。
不過,無所謂。
「大小姐沒事的話,請上樓吧。」
到底誰才是雇主啊?唐左琳哭笑不得,卻無法拒絕這個男人說的每字每句,那對她而言簡直有如聖旨。而且重點是,霍克勤並不听從她的命令,而是她外公的——把他從外公身邊調來的時候,他也毫不留余地的告訴她︰「我的雇主是唐家的唐沅慶先生,我會負責保護好小姐的人身安全及日常起居,還有……」
昂責監視她。
他是她的保鑣,也相當于她的管理人,甚至是她在美國期間的管家,但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會是……唐左琳扯出苦笑上樓。
他是不能對她怎樣,可一個冷漠的眼神,就足以使她整個人都不對勁。她壓根兒就沒反抗人家的底氣,只好把爛攤子扔給霍于飛收拾。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交給你了!
霍克勤墨黑的眼瞅著唐左琳奔上樓的縴細身影,眉宇間恍如察覺到什麼般地擰起,轉身交代。「請洛克醫生過來一趟,小姐的腳不太對勁。」
「啥?」霍于飛一愣。完了,他居然沒發現大小姐受傷?
霍于飛還不及開口辯解些什麼,一道冷厲的目光襲來。「把今天的事打成一篇報告給我,還有悔過書三千字——」
「三千?!你他媽的殺了我吧!」霍于飛抗議。「我好歹是你堂兄!」
「喔,所以?」霍克勤挑了挑眉,同樣的動作由霍于飛做起來就帶著一點痞氣,但霍克勤予人的氣息卻是全然的壓迫。「你該做的是寸步不離守在她旁邊,而不是手里大包小包在結帳台為了一卷破衛生紙的價格跟人討價還價。」
霍于飛吁了口氣,看著不過小自己一歲的堂弟勾勒一抹教人頭皮發麻的笑容。唐左琳曾形容這個人彷佛一座古老森林,喔,森林,他猜里頭長的肯定都是些曼陀羅之類的可怕植物,也許再深一點的地方還有火山蠢蠢欲動,只是被那些高大沈穩的林木隱蔽得太好,無人可窺知其一。
兩人同屬「擎天」保全公司,老板是霍于飛的舅舅。現年三十二歲的霍克勤曾是國軍特勤弟兄,在二十九歲那年因傷退役,一年後被他延攬進公司,擔任私人隨扈。這三年來,他們同為唐家服務,唯獨保護的對象不同,只是半年前,唐左琳決定前往紐約留學,把霍克勤要了過來,才變成兩人同侍一主。
至于大小姐這麼做的緣由嘛……嘖嘖,他才不信眼前這個家伙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好,我知道是我的錯、我的失職,我沒把人盯好……一千行不行?」
「六千。」直接加一倍。
「Shit!」某人從不接受討價還價,霍于飛內心罵罵咧咧。要不是為了你這個面癱混帳,大小姐會昏頭昏腦追著小偷甚至搞到自己受傷嗎?!
偏偏這些不能講,講了他也猜得到這人的反應,肯定是死ㄍㄧㄥ。霍于飛攤攤手。「好,寫就寫。」反正他有錯,確實是有必要給上級報告,但三千字……根本就是霍克勤打算公報私仇吧?
「死悶騷……」
霍于飛暗罵,霍克勤的反應仍舊是無動于衷,但口氣非常不容置疑。「七千。」
「靠!」
半夜三點,該是一般人好夢正酣的時候。
萬籟俱寂,四周除了偶爾傳來的狗吠聲外沒有其它雜音。這時,有人卻躡手躡腳地打開了房門,極小心地踩著木質地板走進來,然後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到了床邊。
床上的人正睡著,深刻冷硬的眉眼即便在窗外的路燈照映下,仍舊輕易牽引著他人的心跳,而那雙眼睜開的時候,更是深邃如一潭幽泉,教人看著便一下子失了魂,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任由自己的心魂一再陷落……
「哇!」
還不及對床上的人做什麼,唐左琳縴細的手腕已被徹底制住,她下意識反擊,不料一個翻身,她背部著地,遭人壓制在床上。
「啪」一聲,屋內燈光瞬間大亮,霍于飛沖了進來,拉開手中禮炮。「Surprise!」
而本來躺在床上安眠,這一刻卻有如豹只壓制著獵物的男人愣住。「這是怎麼一回事?」
「嘿嘿……」
四肢被人分別制伏的唐左琳干笑,三人六目相對,四周的空氣像是靜止了,人在門口的霍于飛看著這曖昧一幕,擺了擺手。「呃,抱歉,打擾兩位了……」
「八千。不想再增加字數的話告訴我這是搞什麼。」霍克勤扒梳頭發,爬了起來,口氣難得顯露焦躁。大半夜的,這小妮子怎會突然跑到他房里來,而眼前這不稱職到讓他屢屢頭痛的混蛋,顯然還是共犯?
他下意識瞥過唐左琳的右腳,腳踝處已裹上一層紗布,還好醫生說只是一點小擦傷,不礙事。他松口氣,生怕自己剛才太用力,弄傷了她……
鎊種情緒在他的體內沖撞,也分不清是對她這麼不知輕重的惱怒,還是自己可能不小心傷了她的心疼憤怒,總之,霍克勤的神情不太好看。
「其實啊……」唐左琳跟著起身,轉了轉剛才被他按壓的手腕,喔,這家伙用了很大力氣耶!看來下次她要「偷襲」,肯定得先戴上護腕,以防萬一。「生日快樂,克勤。」
而這一次,霍克勤終于出現了百年難得一見的表情——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