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兒沉默地望著他半晌。
她努力地回想這一部分的記憶,她是否有未婚夫,或者丈夫?一旦細想,回憶便像一盞燈,引領她走向一條穿梭在不能相逢的路上。
楊婉兒一走近,就眼花繚亂——
但見燈火輝煌的客廳,四周都是人群,個個衣物光鮮亮麗,是一場盛宴,說不盡的鮮明芳菲,她知道那是她的世界。
突然耳畔響起一個威嚴的斥令聲︰「給我回來相親。」楊婉兒吃吃地笑著,這是什麼年代?正想回嘴,忽地接上的是那兩個持槍的凶手,她只能逃跑,她不能死。
回憶突像沖向碧天的煙火,散了一地,氤氳籠罩。
璀璨的燈火,頃刻消失。
音樂聲漸弱漸遠。無處可尋。
楊婉兒尚無法回神,猶自生悶氣地問道︰
「我不要相親。」
「為什麼要相親?」
楊婉兒茫然地搖首,迷亂地在唐捷耳邊呵暖︰「你是我一生最美麗的夢,能看見你,我寧願在夢里而不醒來。」
她此刻有點分不清,她是身在何處?但她實在地觸模到夢境中最動人的生活,那個她愛得寧可不願夢醒的男人,她朝著他去。
她移動身子往前,被唐捷擋著,這一觸讓她回過神,她驚訝自己連大白天都會「夢到」唐捷,這一驚臉上大紅,她不敢透氣,深怕被唐捷窺知自己做「自日夢」,那多丟臉!
唐捷說不下去,他是听到楊婉兒的喃喃自語聲,他不敢深究。兩人此時「心照不宣」地共同掩飾。
偵查員小玉正好此時敲門走進,向唐捷報告︰
「李謙的照片資料已準備妥當,可以請江小姐過去指認,或者拿來這里指認?」這是一個大救星,唐捷與楊婉兒共同的想法就是想出去透一下氣,便不約而同地回答︰
「到外邊指認。」此語一出,兩人不禁相視而笑,連說的話都一樣,這段情怎麼斷?
怎能斷?!
他開門,讓她走。
楊婉兒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是他開門,「放」她走!
唐捷帶著楊婉兒指認李謙的照片。楊婉兒見此照片,不知不覺,惶恐加身,是一種難忍的悲傷,如飛瀑直泄而來,登時魂搖魄蕩——
她一邊哭喊,一邊顫抖語無倫次地說︰「他們說,吞了銀行……他們叫我趕快走,他們就兩槍……我什麼都沒有了。」
唐捷對于楊婉兒的失常,感到驚懼,她對楊雄夫婦的死,好像悲痛過度,她不會是楊雄的女兒吧?!這種聯想讓唐捷惆悵,他扶住楊婉兒離了魂的身體,一心只想著是否應該找蘇耕之前來解答?若她真是楊婉兒,他更應該還給她原來生活的顏色,豈可自私自利?但唐捷仍抱著希望她不是楊婉兒。
但是唐捷的心是醒的,他的順順一定是楊婉兒,因為楊婉兒是江順順的同學,江順順前去參加楊家的派對,楊家出事,但楊婉兒逃出,目擊一切方遭追殺。就因為兩人關系匪淺,所以楊婉兒逃離時才駕著江順濤借給江順順的車,又因某種緣故,楊婉兒又拿著江順順的皮包,所以被誤認為‘江順順’,又「陰錯陽差」、鬼使神差地失去記憶,就這樣讓唐捷陷于「萬劫不復」之境。
至于蘇耕之會認錯尸,恐怕是江順順戴了楊婉兒的珍珠項鏈,才讓一向精明干練的蘇耕之認錯尸體,但是就是這一點,讓唐捷不是很明白江順順為什麼會戴楊婉兒的珍珠項鏈?
但就是這一點存疑,讓唐捷產生無限的希望,與光明的未來。她有可能不是楊婉兒!
唐捷心情稍微松懈就又發現楊婉兒看著凶手的照片低頭垂淚,傷心莫名,讓其他認識楊婉兒的同事,紛紛前來慰藉一番,不明就里地還責怪唐捷︰
「大隊長,我們被你罵也就算了,你實在不應該讓江順順哭成這樣子的。」
唐捷百口莫辯,這已是第二次因為楊婉兒哭而受波及,天啊!萬一真把她娶回家,豈不是只有任她欺凌的份?否則,她隨便一告狀,他豈非「人神共憤」!
不過亦有不少人對楊婉兒的失常表現驚訝不已,唐捷不想擴大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對小玉解釋說︰
「一個女孩子經歷生死大事,要她回想總是心驚而無法控制,她已經指認了,我想先送她回去。」
眾人也理解地點點頭,誰叫美麗先天就是令人無法抗拒的武器,而楊婉兒偏偏又美得不像話。
唐捷不費吹灰之力,就讓眾人不起疑心,唐捷送楊婉兒回家的途中,楊婉兒的神色淒涼,臉上蒼白而憔悴,大眼楮闔著,有兩滴淚水正由眼角滾下來。唐捷心疼地握住她︰
「順順——」
「……」
不是她不應,她根本應不出聲。
「順順,我知道經歷生死的恐懼,有什麼就哭出來,天塌下來有我替你擋。」
豆大的淚珠,白楊婉兒的眼里滾落。
「他們的人這麼好,竟然死……于非命……」
她已想了好久,也反復念了很多次,怎知嘴唇動得厲害,往下根本無法再出聲。
「……」
唐捷想不出可以說什麼慰藉的言語,他想測試她究竟是不是楊婉兒?他試探地喚著︰
「婉兒,靠在我這里會好一點。」唐捷指著自己的胸懷。
楊婉兒驟听有人喚她為「婉兒」,不覺有何不妥之處。應該說,她早已听慣,根本沒注意她現在是江順順而不是楊婉兒。所以她緩緩地靠近唐捷的胸懷,那是她安心的港灣。
唐捷看著她的反應,他的心情如失控的溫度計,無法計量。
強者易挫,剛者易折。
他似乎非常明白,楊婉兒注定是他命里失意的空間。他生命里有楊婉兒,但似乎也會失去楊婉兒,因為她要負起楊家的延續,這是一種超級大變數,誰也無法保證,雖然感情不可變易,但也難以追回。
楊婉兒感覺得到唐捷瞬間發冷的心情,近在咫尺,卻如相隔天涯。
做人便是這樣,「造化弄人」,但仍不得不宿命。
不,楊婉兒不想這段情成為「漸行漸遠漸無害,水闊魚沉不知處」,她喜歡唐捷帶給她「寸心之間,即為天堂」。剎那之間,便是永恆的獨特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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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楊婉兒對著唐捷殷勤地說︰
「唐捷,我現在心情已平穩,你趕快去和小李他們會合,抓到嫌疑犯再叫我去警局認人好不好。」
一切既成定局,不如靜觀其變。
也罷,楊婉兒就楊婉兒,反正他知道他們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只要這愛情的意念本身是真誠的,縱使風來阻雨來翻,終究也是無悔。
「那你就一個人乖乖地在家,有事一定要馬上找我,不要怕吵我,我把組員的電話跟呼叫器全留給你,這樣就不可能找不到我。」說著說著,唐捷果然拿起紙筆將所有可通訊之號碼全部寫出。
臨出門前,楊婉兒情眸眷戀地擁著唐捷,軟弱而感動地說︰
「唐捷,這輩子除了你,我誰都不嫁,若你不娶我,我要告你遺棄。」
遺棄?怎麼可能?但此時唐捷是快樂的,在這麼窩心的告白下。
送走唐捷,楊婉兒立即坐著沉思如何解決她和唐捷婚姻效力的問題,她已陷入極度的情緒高漲.她不要他們之間有任何的不確定,她固執且一意孤行,今天就要嫁出去。
今天一定要嫁出去?楊婉兒自己想著就覺得好笑,哪有那樣的迫不及待?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今天沒嫁給唐捷,此後兩個人的人生便會在同向的航行後,你的歸你,我的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