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乙酉月丁酉日
今晚,閣夜寂靜的風悄悄地吹拂著高崗之上,該趁夜深人靜出來活動的思蜀族族人卻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他們個個守在族里等侯王後產子,誰也沒有離開高崗遛達的興致。
「吱——」一道尖銳但不覺刺耳的聲響傳出後,現場登時歡聲雷動,群起吱吱喳喳了起來。
「生了生了。」
鼠王一听族人來報,興匆匆地沖進臨時充當產房的房間。哪知,未到內室即遭阻攔。
「王上,王後還在產子,請王上稍安勿躁,馬上就好。」已有四百年接生經驗的產婆說道。
天佑思蜀族,王後一胎多子,生產過程順利猶如母雞生蛋,一胎鼠老大產下不到片刻,又產下鼠老二。
「是嗎?王後的身子撐得住吧?」
「王後身強體健,絕對可以撐到最後,請王上放心,奴婢這就下去幫忙。」產婆初步估計還有兩只老鼠要出世。
「快去快去。」鼠王揮手,雖眸中不改憂心,但面露喜色。他馬上傳喚長老,共商對策。
話說這高崗乃思蜀族族人長居之地,位于溪周山山腳一隅,四周環境原屬陰濕,卻因日陽照射足夠,形成一個溫暖的窩巢;唯冬季偏暗,必須借高崗上的孔洞汲取扁源,維持基本溫度過日。
不意,這孔洞不僅只有吸收光源作用,它竟是天地間能同時吸取陰陽精華的聖地。
思蜀族較具資質與才干的老鼠則因此修煉成精,可以任意幻化為人形與擁有法力;若是資質較駑鈍者,也可成人形,但為奴才,供長者使喚或做粗重的活兒。
而鼠王的位置則是世襲,這一派系與生俱來就有某種特異與眾不同的能力,並能隨意決定成親對象。
三千年下來,思蜀族便成了獨樹一幟且少見的鼠精族群……
一只略胖又喘息不停的長者倏地趕來,白胡須泄漏了他的年齡和身分,他就是思蜀族目前最年長的長老白蒿。
「恭喜王上,賀喜王上,您急著傳喚奴才是……」他剛才在沿途就已經听見族人歡天喜地的喳呼了。
「白蒿,快!快替本王算一算,這三、五只小老鼠哪一只才是下任繼承者?」鼠王迫不及待要卸下鼠王一職,帶著王後游山玩水,爬遍三山五岳、游遍五湖四海。
「啥?下任繼承者?王上,恕奴才提醒您一句,您最少還有五百年的任期哪!」
按照思蜀族的族規,每位繼承者的年紀至少要有五百歲,今日王後才臨盆,王上就在想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早了點?
「我知道。我現在就要先知道是哪一只,好提早訓練。」他還打算兩百五十年後就讓他先接手一部分,到時年限一到,馬上甩頭就走。
鼠王太急于交棒了,是以沒去想過新繼承者未足五百歲的智慧是否能處理族務。
白蒿一听,就知道王上是急昏頭了,才會沒想到其實王上自己也可以判斷出誰是下一任繼承人的呀!
只要每逢初一、十五會變回老鼠原形的,就是未來繼承人呀!今天是初七,再等八天,不就知道了嗎?
而這就是思蜀族歷屆鼠王擁有的本領,端看初一、十五會不會變身;不會變的,就絕對不是鼠王了。
嘿!想要魚目混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第一章
五百年後——
溪周山山嵐四起,幾乎遮蓋了整座山頭,遠處望去,一大片白煙隨著風動飄移,靈逸出塵宛若那兒已是雲端、天之盡頭。
在山腳下的思蜀族早在王上白灝的帶領之下,聲勢漸形浩大,獨霸一方,猶如一個鼎立的王國。
只是擁有權與勢的白灝卻一點兒也不快樂。
他在十幾年前就接掌了王位,因為是鼠王,所以他得以不必修煉便是人形,俊挺頎長的外貌是他驕傲的地方,特殊的王者氣質更是教女族人見了心動不已。
但——人生嘛!總是有點缺憾的……
明天又是初一了,每逢這天,他就會變回一只白色老鼠。動作雖然更加俐落、輕快,卻必須爬行、矮他人一截;進食時還得手腳並用,最糟的是,他的老鼠尾巴常常被族人無意間踩中,飽受皮痛。
那需仰著頭看人的姿態,獸類般的進食……教尊貴又高傲的他如何能夠忍受?
盡避那只有短短的一天,也教他如度三載。
「唉——」他重重一嘆,也不知道這是哪里來的邪咒,還是哪個老祖宗搞出來的玩意兒,堂堂一個思蜀族的頭兒,居然會在初一、十五變身。
變成老鼠不但身形小了,就連動作、習性和聲調都跟一般老鼠無異,這比成為奴才還教他難受,真想一頭撞死。
可偏偏他又有重任在身,父王臨行前的交代,他可不敢忤逆。
他既然答應父王要好好治理思蜀族,就不會背信,就是鼠也有鼠的格調。
「王上可是為了明日的事心煩?」身為白灝的侍衛白葆听聞一聲輕嘆,立刻這麼猜測。
「不然呢?」白灝悻悻然地應道,干脆挖個鼠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反正變成老鼠的時候,打地洞、鑽垃圾堆、爬屋頂、吱吱叫是他的專長。
「王上,您有這種特異的能耐是許多族人求都求不來的,您何必……」白葆才開口進行例行性的安慰,立即招來白灝的冷眼。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至少一萬遍了。別安慰我了,如果你的牙齒因此蛀光光,你就不會說得這麼輕松了。」
身為王上,他的三餐都是大魚大肉,燕窩、魚翅更是少不了,但每月變成兩次老鼠,害他吃起這些東西時都特別辛苦。他又捺不住老鼠見東西就吃的劣習,老是吃得又急又猛,將好好的牙齒都磨壞了。
當然啦!歷屆的鼠王都有蛀牙,不單只有他就是了,所以他才沒有因此「心理不平衡」。
「王上牙齒又痛了嗎?」白葆緊張地問道,原來王上是牙痛在鬧情緒呀!他還是趕緊請太醫過來看看好了。
「呸呸呸!我現在好好的,你不要隨便詛咒我。」白灝不顧形象的亂呸一通,雖說他的身分高高在上,但因為年紀尚輕,所以不時仍有孩子氣的舉動。
「不是牙痛,那……」就是「初一十五癥侯群」了。不過未了這句,白葆沒膽敢說出來。
「我得好好想個辦法才行。」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白灝的思緒開始運轉,就憑他的本事才干,就不相信破不了這個迷咒。
咦!且慢……
白灝腦中忽地想起什麼似的,面色丕變,身子為之一振——打小到大,他雖變身萬余次了,卻不曾見過父王變身。
他知道只有在初一十五變成老鼠的才是鼠王,得以繼承王位這事,但父王在位期間以及在他的印象里,他就不曾見過父王變成老鼠。
莫非這之中,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
白葆見王上陷入深思,以為他又在犯憂郁了,遂提議道︰「王上今天心情既然這樣糟,不如外出走走。」
「外出走走?現在酉時已過,本王哪有那個興致。」再過幾個時辰他就要變身了,目前全心只想躲起來不見人,哪里也下去。
「王上只要在子時前趕回下就成了。」
白葆的話是沒錯,可他沒有心情,再加上他有事沒有想通,他根本下想出門。
白葆見王上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心里盤算著怎麼討王上開心,突地,他想到辦法了,「王上,咱們去打靶吧!」
這可是王上最愛的運動之一,但話雖如此,王上的射箭技術卻……
丙然,他這一提,白灝精神來了,反正靶場就設在高崗旁,他若趕不及在子時前回來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