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醒了沒?」她聲音微微地發抖,他太靠近了,那翕動的嘴唇甚至要踫到她的耳根,她連指尖都開始發麻,試著推抵,但這男人像座山,死都不動,該不會又睡著了?「你——」
「好喜歡……」
那低沉而有些沙啞的聲音,迷離地在她耳邊吐出了這三個字。
于覓一愣,一時有些回不了神,而他又說了一次。「真的……好喜歡……」然後,他本來垂落的手臂收緊,大掌霸在她腰間,將她整個身子緊緊地擁攬入懷。
她呼吸一窒,胸口發熱。「喂!你——」想也知道他還醉著,告白的對象根本不是她,可面對這種情況,她手足無措,心髒彷佛伴隨他的告白被狠狠捏了一把,酸軟得跳不動。
她一下子失卻了掙扎的力氣。
然後,他把她抱得更緊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待得夠久了,再不出去,海哥肯定會過來,然後等他發現這一幕,絕對是一陣喊打喊殺。她留他不是為了害他,于覓很想掙月兌,可他分毫不動,嘴上還是呢喃著︰「喜歡……」
難得地,她竟紅了臉。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寬闊的胸膛緊迫著她的柔軟,身上還是那抹Escape男香,她卻無法逃離。太久不曾如此貼近感受另一個人的溫度,她知道這是一種毒,而毒,是會令人上癮的。
忽然,她有些不想掙扎了。
她想閉上眼楮,想好好體會被人緊緊擁抱是種怎樣的感受,不過他喝醉了,失去意識,她這樣利用他太卑鄙了。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來的力氣讓她猛地推開他,終于得到一點空隙,可單行爾異常執著,環抱住她半個身子,咖啡金的腦袋枕在她柔軟小骯上,嘴里仍念念有詞。「不要走……喜歡……好喜歡……」
于覓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喜歡什麼啦!」
「喜歡你……」
呃?她兩腮熱了,還不及回神,就听到他接下來的語句。「……的牛仔褲……」
原來是牛仔褲!
「這白痴!」于覓翻了個白眼,手掌在他腦袋上一拍,單行爾呼嚕呼嚕不知道念著什麼,又睡著了。
她終于得以從他身下逃離,她試著搬動他回床上,不過顯然有難度,算了,她累了,不想動了。她坐在他旁邊,等海哥上來找她。單行爾沉睡的模樣還是很英俊,看不出他性格那麼幼稚,不會喝酒還要硬喝,她有一肚子嘲笑他的話,可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再跟他吵了。
藍海走上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睡著睡著掉下床了,我搬不回去。」
于覓站起來解釋,輕描淡寫,臉上表情未動分毫,可方才一閃而逝的溫柔,藍海還是捕捉到了。「你——」
「他喜歡Alexander的褲子。」于覓說出這句話,讓藍海怔住了。「他是個瘋子,我第一次遇到。」連喝醉睡著了都念念不忘,倘若Alexander地下有知,肯定很感動吧?
藍海沒多說什麼,幫她把人搬回床上,問她︰「現在要怎麼辦?」
「讓他留下來住一晚吧,酒錢也還沒收呢。」像是找到了留宿他的正當藉口,于覓把他手機放回茶幾。「我也累了。」
這一天,于覓沒回家。
藍海把自個兒的床讓給于覓,自己睡在沙發,于覓躺在不熟悉的床上,翻來覆去,盡避洗了澡,可身上彷佛還能聞到Escape的余香,薰衣草混著檀香,飄散不去。
那男人,是一種毒。
她腦中浮現這念頭,卻又無法將那樣孩子氣又幼稚的他,跟毒這個字牽扯在一塊。但若不是毒,為何她只不過被他抱了一下,他身上的溫度就已融進了她的體膚,使她光是回想就暈熱,虛空得不能自已。
不,她只是太寂寞了。
這才是她反常的正確答案。
于覓蓋上被子,把自己蜷成一團,輕哼著SimonGarfunkel的〈Iamarock〉。那調子很歡快,歌詞卻異常悲傷——別談論愛情,但我早已听過這些話語,它沉睡在我的記憶里,我不願驚擾那已逝情感的安息。如果我不曾愛過,我就不會哭泣,我是一塊岩石,我是一座島嶼。
她哼著哼著,慢慢地平靜了,不知不覺睡去。
★★★
早上六點多,單行爾醒了。
他頭疼欲裂,彷佛有一群小精靈在他腦中進行改裝工程,他不喝酒,從不知道醉後隔天竟這麼難受,他不懂這種東西為什麼讓那麼多人願意一杯接一杯,至少他以後是再也不想踫了!
「媽的,這里是哪里……」
他哼哼唉唉地爬起來,睡了一晚的行軍床讓他四肢快散了,他回想昨日種種,記憶只停留在她為他調酒,然後她笑了,粉唇上揚的弧度是他前所未見的美好,他還以為……她不懂得這樣笑。
不過微笑是世界語言,誰不會?她不對他這麼笑,是因為他們合不來。
像要證實他這個念頭似的,單行爾拾起外套,確認身上物品,走下樓來,看見的便是于覓對一個光頭男人露出笑容,男人很高壯,年紀大約三、四十,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她揚著唇,細長淡眸如貓兒似地微微彎起,露出白玉般的牙,扎疼了他的眼。
「你醒了?」于覓注意到他,他模樣真夠狼狽,渾身衣著亂了不說,頭發蓬亂如稻草,下顎生出胡髭,臉色蒼白,可他昨日擁攬她的力道卻強烈得使她此刻回想起來都有些疼痛。她問他︰「好點了嗎?」
她表情還是淡淡的,眼底卻泛著柔,第一次被她這種目光看著,單行爾梗住呼吸,腦門沖上熱氣,不知道該回些什麼,最後只是硬生生地點了個頭。其實他現在渾身痛到不行。
于覓看出來了,笑了聲,倒杯水給他。「都這樣了還逞強什麼?」
被她看穿,單行爾好窘,可仍是嘴硬。「我哪有?」不過還是接過水,一飲而盡。
「那好。海哥,幫他結帳吧!」于覓嗤笑,挑了挑眉,開始清算。「一杯粉紅佳人、一杯紫色魔幻、一杯陽光沙灘,還有留他住宿一晚的錢,你看要怎樣計——」
「啊?」連住宿費都算?單行爾瞠目。「你這女人真當我是凱子啊?」怎麼感覺每次都想削他一頓似的。
「這是給你個教訓,不會喝就別喝。」盡避調酒易醉,可她調給他的都不算太烈,想不到他還是三杯就倒。「做公關的居然不會喝酒?」
她的口氣完全不是瞧不起,而是一種……屬于朋友之間的調笑,單行爾不覺得不愉快,反倒回得理所當然。「我是品牌公關,又不是牛郎。」
出席宴會他會意思意思舉個杯,但實際喝下去的次數少之又少。
「也是。」少見地,于覓竟贊同了他的說法。「早上九點的班?」
「是啊。」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還可以回去沖個澡。
「幾點下班?」
單行爾抬眉,他幾點下班干她何事?
可她問他的表情,不像過往帶著挑釁,而是很朋友的、很關切的詢問。單行爾胸口像是踫撞了下,她柔軟的眼神使他心髒某處刺疼發麻,一下子忘了跳動。
「單行爾?」
她叫喚他的嗓音使他回神,他瞅著她,好似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眼前是個「女人」。她五官仍舊小巧,再怎樣也無法與驚為天人之類的形容詞畫上等號,但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她是他看過最讓他聯想到「甜」這個字的女人,不是甜美,而是一種足以鎖住他喉頭的,那種濃烈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