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由欺騙她?在丁月華來看,他是在強調對她根本沒有期騙的必要。換言之,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他心上亦沒有她的一席之地,騙她何用?心里不痛快,丁月華怒道︰「你說的也對,我又不是你那未婚妻子,你進不進妓院跟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騙我做什麼!」心里不舒服,丁月華話里帶刺。又想到曾差點被那幾個強盜奸污,他們還說要將她賣進這里,火氣就更大了。
「姑娘這樣說,是還在生氣?」展昭發現,自己竟然對丁月華的怒氣手足無措。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驚駭。強作鎮定,他不希望喵喵看出破綻,也想在無形中將這種無措的感覺消彌掉。
「我才懶得和你這木頭生氣。」丁月華別過臉。「昨日我听說,那位蘭夫人……出家了?」
「侯爺府的蘭夫人?」展昭詫異丁月華會提到這個名字。
「記得那天見她,風姿卓越,雖然滿臉淚痕,卻遮不住她一身雍容的貴氣。可沒想到,侯爺因為獨自出門,路宿野店死于非命,她就跑去出家當了尼姑。」
「其實侯爺會出門,會路宿野店是另有隱情。」
隱情?丁月華調動所有的腦細胞,得出結論道︰「難道他養了小三?」
「何謂小三?」
「我是說,他外面有別的女人,對不對?」
展昭點點頭。「侯爺生性風流,又特別愛惜自己的妻子蘭夫人,所以不願將外面的女人接回侯府,只好出去尋歡作樂。那天,他是和一位女子約會結束後,正好遇見大雨,才獨自住進了那家黑店……」
丁月華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又想家里紅旗不倒,又想外面彩旗飄飄,死也活該!只可憐了蘭夫人,她為什麼要出家,這樣的男人,不值得。」
「妻以夫貴,自古如此。展某也曾听人提到,蘭夫人是在自罰,如果當初允許侯爺將妾侍領進門,侯爺或者不會死。」展昭早已經看慣了世間百態,雖然也覺得可惜,但到底只有漠視。
丁月華驚訝蘭夫人會有這樣的選擇,氣得握緊拳頭。再抬眼看著倚紅樓的牌匾,丁月華怒向倚紅樓門口走。
眼見丁月華滿腔憤怒,展昭一把拉住丁月華,不免憂心的問。「你這是干什麼?這里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我就是要看看你們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行不行啊!」丁月華心中不平,叫了一聲甩開展昭的手。「要不要進來隨便你。」說完,上前用力敲起門來。
展昭望著瞬間怒火中燒的丁月華,心中暗暗有些不安。丁月華的話固然有些道理,但那畢竟有悖禮法,若是讓別人听了去,這些個別出心裁,到底會落下個忤逆之罪。現在,眼見丁月華要闖進倚紅樓,展昭忙上前制止道︰「姑娘,這里不是清白人家女孩該進的。」
丁月華轉頭瞪他。「哪個女孩進來前不是清白的?如果那天不是你救了我,我不也一樣不清白,我不也一樣被賣進這里。」
丁月華言詞犀利,倒讓展昭一時難以招架,愣在了當場。
「哎呦,客官來了。」門已被打開,一個小二模樣的人,站在門口。「天還早,我們倚紅樓還沒開門,不知道二位客官有何貴干?」
「來妓院還能干嘛!」丁月華一腳踏進屋里。「當然是找樂子的。」
小二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女子,一時倒愣住了。反是丁月華見沒人招呼,立起眼楮。「有規定女子不許逛妓院嗎?」
「那倒沒有!」
「那還不快把你們這里漂亮的姑娘都叫出來。」丁月華在屋里一張最大、最圓的桌邊一座,豪氣的道。
小二正躊躇著,一回頭卻看到老板娘從樓上走下來,忙湊上前去,把眼下的情況說明一下。
老板娘眼楮倒是尖,一眼就認出展昭,忙提著裙擺沖下樓來。「我們樓里最近可沒出什麼事,展爺可還是要指教些什麼?」
丁月華的性子,展昭多少模清一些,知道不如她的意,肯定會鬧的更凶。于是展昭假意道︰「是有件案子,想要請樓里的姑娘協助。」
「是什麼案子,展爺說來听听。」
「請恕展某不方便告知。就請紅媽按這位姑娘說的,將樓里的姑娘一一請出來問話。」
展昭自然是得罪不起的,老板娘忙拉著小二,匆匆上樓去叫姑娘們起床。
見紅媽和小二都走了,丁月華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展昭。「這算不算假公濟私?」
「這只是權宜之計。」展昭目不斜視的看著樓梯口。「請喵喵姑娘見完了人就走。」
「我才不要!」丁月華怒坐回去。「記得上次我被那幾個強盜抓住,他們就說要賣我進這間妓院,說不準這妓院里就有多少是無辜的女子,我要徹查。」
「喵喵姑娘並非官府中人,而且亦無原告。」
「你不是官府的人嗎?」丁月華斜了展昭一眼。「而且這些個姑娘里,一定有苦主、有原告。」
展昭被丁月華逼的沒辦法,只好見機行事。
不多時,倚紅樓里的姑娘們便被叫了起來,稀稀落落的站了一堆。
丁月華看著這些姑娘,心里想著,如果當日自己真被賣進了這里,是否也會如她們一般的下場?心里不由得揪緊。
「你們自己簡單說說姓名,家鄉在哪里,為何進了倚紅樓。」丁月華開了口。
泵娘們面面相覷,後按年齡排序,分別說出了自己的身家。丁月華听著听著皺起柳眉。「你們一個個都是自願來的?不是被賣來的?不是被強迫來的?」
泵娘們忙搖頭。
「只要你們提出訴訟,相信包大人定能還你們一個公道。」丁月華忍不住抬出包青天,只希望這些姑娘不要再委屈自己。
「姑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其中一位粉衣的姑娘站出來,對著丁月華拜了拜。「我們已經在這里住邊了,又何必出去呢?如果姑娘只是為了這件事情,我們就回去了。」說完,那粉衣姑娘就率著眾人離開了。
丁月華起身,木然看著這一切,有些難以理解。環視這里,風月場所,又有什麼值得這些姑娘眷戀?
「她們是認命的人。」展昭走過來,溫柔的低語在丁月華耳邊響起︰「我看得出喵喵姑娘與眾不同,可以獨立生存。可是有許多姑娘與喵喵姑娘不同,在這里她們至少可以安身立命,不受世俗所擾。」
不知道為什麼,展昭這些話本該讓丁月華更生氣,可是她想了一下,卻只嘆息了一聲。垂著頭,離開了倚紅樓。
展昭和倚紅樓的老板娘做了一翻計較後,也匆匆趕出來,追上了一臉落寞的丁月華。
「展昭,我們是不是都要認命?」丁月華走在前面,忽然轉過身,眸子里已經儲滿淚水。
回想前世,她的死亡是命數;回想今世,她與展顏訂親是命數。難道人終是無法月兌離命運的安排嗎?那她又該拿展昭怎麼辦?當作一個夢?當成一般過客?她真不想同蘭夫人一樣,為自己套上命運的枷鎖,也不想像那些倚紅樓的姑娘一樣,只認定了命不由人。可是,木頭一樣的展昭,她又該如何?驀然間,她便覺得,一切都有些難以掌握。
望著如此脆弱的丁月華,展昭的心卻被一份憐惜、一份心疼深深包裹。真想將她攬入懷中,撫平她一身的悲泣,卻又暗自把持,不能逾越了之間該有的分寸。
平淡無波,是展昭給她的感覺,可是她的心又怎會因此死去?丁月華低下頭、咬著唇。「展昭!別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能認命!」猛然抬起頭,望著展昭。「我不要像這里那些愚蠢的人一樣,讓別人掌控我的人生。我一定會爭取,一定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