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如果照順序的話,應該可以拔下來才對……」
唧唧拐拐的聲音響起,溫暖的牙醫診所里擺滿了她喜歡的米老鼠、唐老鴨的海報、掛飾,卻還是轉移不了躺在診療台上,嘴巴張開的阮如雪的注意力,只見她全身僵硬的躺在上面,雙手握緊,一張小臉失去了血色,心髒彷佛就要被醫師手上那只小型鑽子一起鑽碎。
屋漏偏逢連夜雨,除了自己獨立騎車就醫之外,她找的牙醫診所似乎也不怎麼高明,只見牙醫跟助理兩個人在剛剛拍攝的小型X光牙齒照片上評頭論足的,完全忘了躺在診療台上還嘴巴大張的自己。
打了兩支麻藥,作了快要半個小時的治療,誰知道突然間醫師要她照X光,照完X光後就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更荒謬的是,打了兩支麻藥後的她依舊覺得牙齒生疼。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阮小姐,我恐怕要把妳轉送到T大的牙科診治。」過了半天,牙醫總算說話了,但是宣布的事情卻讓她大吃一驚。
「怎……怎麼一肥事?」T大?那不是宋人和服務的醫院嗎?拔智齒本來就是小事,干嘛突然要去大醫院?她口含引流管,口齒不清的問道。
「我們觀看X光之後發現……妳的智齒恐怕長在神經上。」醫師把口罩拿下來,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所以我們打了兩管麻藥,都還止不了妳的疼痛。」
「啥米?那……不能抽神經嗎?」她記得抽神經就不會痛啦,反正牙齒都要拔掉了咩!
「不是普通的神經,恐怕是一條大神經。妳的案例很特殊,幾千個人之中才會出現一個。」牙醫師沒了平常的溫和笑容,換上的是一張嚴肅的表情,「如果我失手,很有可能會讓妳下半輩子顏面跟下巴完全麻痹,不會笑也不會反應……」
什麼?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大條?
從小到大,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是那種會有突出表現或者一夜致富的命格,平平淡淡也就算了,平凡就是福,誰會知在智齒下方莫名長大的大條神經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啦!要也讓她有中樂透這種運氣,像這種千中選一的橫禍干嘛發生在她身上?
「那現在……怎、怎麼辦?」
「我聯絡我在T大的學長,他的醫術很好,處理過很多特殊的案例;而且T大是教學醫院,里面有很多新穎的醫療器材可以使用,相信可以讓妳得到更好的醫療照顧。」牙醫師嚴肅地說著,隨即回過頭去跟助理說道︰「小美,幫我聯絡T大的救護車,我陪阮小姐一起過去!」
凡事都有第一次,她今天是躲不過第一次坐救護車的經驗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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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事年年有,年末特別多,除了坐吵死人的救護車一路上引人注意外,送進T大牙醫門診的阮如雪,面對大大小小戴口罩的十幾只「四眼田雞」的實習醫師,真是相看兩尷尬。
她知道T大是間教學醫院,宋人和以前常常會跟她說些醫院實習醫師的糗事跟蠢事,不過,她卻不知道自己會有一天成為別人「教學觀摩」的案例……唉!她歹命啦!
「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個案?」
就在阮如雪手足無措的同時,低低的聲音在田雞群中響起,從中間讓出了一條通道,一個穿著白色長袍,戴著同色口罩的高大身影,出現在她的身邊。
「是的,學長!」送她來就診的牙醫師必恭必敬的說著,「這位阮小姐的智齒真的很奇特,剛好長在大神經上,我把病歷跟X光片都帶來了,你看一下。」
「我剛剛有看過了,我來處理。」
只見這個高大的醫師戴起了無菌手套,助理們立刻擺上醫療器具,阮如雪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大大的眼兒轉啊轉地觀看四周,她、她不想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被當成教學白老鼠啊……
「……你們可以先去忙別的。」低低的男聲再度響起,指揮著眾人,不過四眼田雞的實習醫師們有人發言,「學長,我們剛剛也看過她的病歷了,這麼難得的個案不能讓我們在一旁觀看跟協助嗎?」
「這里我自己來就好,你們先去自習,等我結束完後,會跟你們研討。」
這個醫師似乎听見了她的心聲,遣走那些多事的實習醫師,隔著一層消毒塑膠味道的無菌手套,阮如雪感覺得到他的輕柔跟貼心,在她把眼楮閉起來前,瞄到了他的外套上繡著「應儒帖」三個綠色的字。
「阮小姐,由于妳的案例特殊,所以我會盡量小心的幫妳處理,不過,如果痛的話要跟我反映喔!千萬不要硬忍。」
「好……好的!」
嗯……這個醫師似乎非常體貼病人呢!她應該可以放心的把自己交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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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我來救妳了。
低沉的聲音、呼吸規律的節奏,對了、對了,就是這個聲音讓她感到安心。
還有那雙抱著自己的手,以及從那個寬厚的背上傳來的氣味……
你別走!這一次我一定要看到你的臉!
阮如雪大聲呼喊著那個把她放下的身影,別走!她一直都很想好好的謝謝他啊!
「……阮小姐。」
嗯……誰在叫她?別吵啊!她真的好想謝謝她的救命恩人!
「阮小姐,妳醒醒。」
別吵……別吵!
「阮小姐,已經替妳處理完傷口了喔!」
夢中的她,一把抓住恩人的腰部,這一次她終于抓住了恩人,「我抓住你了!」
就在這個時候,阮如雪也張開了眼楮,這時候她才發現到自己的失態,原來她抓住的不是夢中的救命恩人,而是牙醫師的腰!「對、對不起!」
天啊!真是糗死了!
阮如雪的小臉漲成了番茄色,腦袋里面一片空白,她、她記得最後她躺在診療椅上,由于四周真的太安靜,而且醫師的技術也真如他說的又輕又柔,所以她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連什麼時候做完整個療程都不知道,還犯下這麼大的笑話!
「醫師,謝……」
診療完畢,阮如雪本來想要對應儒帖道謝,卻被他制止。「……不用謝我,回去要記得我所說的,止血棉要咬住,不要一出醫院就吐掉,還有,記得吃冰涼的東西時要注意傷口,少說話。」
阮如雪听著他所說的話,當下點頭如搗蒜,那雙露在口罩外的雙眼彷佛像深層的黑曜岩般,神秘而不可測,他的醫術果然比剛剛的牙醫師好太多了,不但動作輕柔,還醫術精湛,一點兒也感覺不出疼痛。
而且那種貼心感,還有那種安心感……怎麼會令她感到這麼的熟悉?
但是……但是不可能啊!眼前這個醫師跟「恩人」一點都不像,根本不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阮如雪對應儒帖微微一笑,拿起公事包就往出口走去。
眼看著她走出了門診大門,應儒帖這才解下口罩,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龐。
懊死的,她為什麼還像當年一樣的漂亮呢?
只是變瘦了,但是她的情緒還是像當年那樣,很容易就從那雙大眼里露出恐懼……
宋人和沒有好好照顧她嗎?那時他明明跟自己承諾過會好好照顧她的……
應儒帖的思緒紊亂,伸手想要拿起診療桌上那個保溫杯,卻意外發現阮如雪的健保卡跟身分證,還插在健保讀卡機上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