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齊菡揮了揮手,哈,這個學長真酷啊!可惜她始終看不清他長相,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有空去剪個劉海吧,一定很帥的,哈哈!」
神經!
他內心是這樣罵,可直到遠離了女舍,勾允格抬手搓了搓額前一直懶得整理的發。真的太長了?
最近看黑板確實有些不便,也許,是該剪了。
他暗自作想,卻不想承認是為了她,他大一時談過一次戀愛,跌得太慘,他為了那個女孩幾乎荒廢了一整學期的課業,連當好幾門科目,然而即使如此想方設法地討好,到最後她仍是嫌他無趣,喜歡上別人,而他,居然還曾去求她回來。
他不介意自己變成同學茶余飯後的笑話,卻介意她完全不將他們的過往當一回事。戀愛使人盲目,他大一差點被二一,至此徹底覺悟,收斂心神,彌補過往,在他對得起母親辛苦為他積攢的學費之前,他並不打算再做逾越本分之事。
貝允格選擇忽視自己的心情,隔天去剪頭發,在設計師的建議下弄了個非常清爽的男性發型。剪頭發時,眼鏡掉到地上,被人踩壞,他不得已又配了一副,比他原來的好看一些。至于他身邊的同學,對于學妹仍舊不屈不撓……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方齊菡?你怎麼會來?,「
三天後剛下課,他听見同學驚喜地呼喊,下意識望去,她正站在教室門外,朝同學笑了下。「沒,我來找人。」
「找誰?該不會是我吧?」
「哈哈,想太多嘍!」她拒絕得好直接,卻不會使人不快。勾允格不想理解自己听到她否認後鼓噪的心情,她來找誰?是……他嗎?
他心跳好急,咚咚咚的,今天她穿著一件涂鴉T恤,仍然簡單搭配一條牛仔褲,頭上則戴了一頂鴨舌帽,使她看起來青春俏麗。她烏亮的眼在教室內梭巡一陣,接著皺了皺眉。
「方齊菡,你到底要找誰啊?告訴我,我幫你。」
「沒關系,不用了。」她笑笑,轉身離去。
她來去像一陣風,卻在他心底造成了不小的風暴。他不知道她是沒認出他,還是壓根兒是來找別人的,但也罷,那不是現在的他應該去關心的事。
他快畢業了,只剩一年,還有很多學分等著他補完。
而其中,並不包含愛情這一項。
「唉,阿格,她真的下是來找我的,那是來找誰?」
「誰知道。」
他冷冷回答,似想藉此抹去她在他心上駐留的痕跡,無奈考試總有單一選擇,他對她,似乎卻是別無選擇。
他刻意與她保持距離,不願親近,然而系所內、教室外、宿舍附近、運動場上,皆可窺見到她明媚的身影,她近乎霸道地闖入他的視界,他無法自己地受到牽引,心情伴隨她的喜怒哀樂而起伏,到最後,他終于認命,至多放任自己看,猜想也許看久了、看膩了,就不會再有任何感覺……
一年過去,他終于在畢業前補齊了所有學分,不需延畢。他如願地順利畢業,甚至考上另一問大學的研究所。畢業時,她代表在校生前來獻花,與他擦身而過,卻沒多看他一眼。她身上還是帶著一股淡淡芬芳,那是衣物芳香劑融合了她的味道,她沒認出他,一如這一年他們視線相交數次,可她的眼底卻始終透著茫然。
甚至,她已經屬于別人……
一如十一年後的現在。
夜半,勾允格醒來,在床上翻躺了幾回,再也睡不下去。
他呼口氣,索性爬起。半夜三點,台北一片孤寂,燠熱的氣候使他滲出汗,他決定先洗個澡,打開房門,「喵」地一聲,一只貓兒像是听見他的動靜早在門口守候已久,他唇辦始終緊抿,眸色卻變得很柔。「吵到你們了。「
那只貓兒在他腳踝處蹭啊蹭,接著第二只跑來、第三只……一共六只,他一只一只撫過它們柔軟的毛發,溫熱了心。
這六只貓,最早的一只叫大虎,模樣與加菲貓相近。它不請自來,跳落在他的陽台,從此變成他的房客,接下來的二三四五六只,品種不同、毛色各異,全是他在外撿回的。
這六只貓各有各的脾氣,可對他,倒是極有默契地親昵得緊。勾允格心情好了些,他洗浴出來,睡不著,便在沙發上暍趄酒,六只貓兒安安靜靜陪伴一側,各做各的,卻也有種相互倚賴的味道。
對自己大學時候的決定,他並不後悔。
他太了解自己的性格,一旦栽入了,便是全心全意,顧不得其他,而她對他來說,太過危險。
從她身上,他再次領略到沒有自我、失去控制的可怕。大概喜歡上了就是這樣,心頭總是理所當然地盤據著對方的影子,他說不出自己怎會如此地受她吸引,也許是她身上充滿太多與他不同的特質,也許是那天她拿車砸人的舉動太出乎意料,也許也許也許……他就是注定了要喜歡上她。
貝允格一直相信自己可以淡化這份感情,尤其得知她接受旁人的追求以後。
事實上,他也確實忘了,除了偶爾被熟悉的事物勾起回憶之外,他並未特別想起過她。有時記起來,也是懷念年少時那種不顧一切受某人吸引的感觸,然而過了十一年,再次遇見她,他才發現,自己對她始終是別無選擇。
原來,他並非忘記。
只是那感覺太理所當然,像本能,他壓抑太久,以致忘了將自己的情感收回,任其生根茁壯。如今他終于察覺,呆望著曾幾何時變得如此茂盛龐大的情感,痛苦得下能自已……
一思及此,勾允格逸出嘆息,一旁的大虎像是覺察到他心情似地「喵」了聲,他撫撫它柔軟的下巴,說︰「我沒事。「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十一年前是這樣,十一年後……亦然。
第2章(2)
方齊菡並不遲鈍,勾允格在躲她,她感覺到了。
自從那次他們在公園共進乍餐以後,足足半個月,她就不曾在那兒再遇過他。
「什麼‘隨你’嘛!結果自己不來是怎樣……「
鮑園的貓被喂出了習性,看得出他這麼做已有一陣子,他不再來,貓兒也跟著鳥獸散,她一個人獨坐,空虛寂寞。
那天她坐在他旁邊,盡避沒多聊,可那種安穩的感覺卻令她舒心,她很想再多接近他,卻沒了機會……
「奇怪,是我惹到他了嗎?」
除了開會之類的例行公事,這位新上任的經理像是不願與她多接觸,見了她不是閃就是躲,真需要來往的事也多由雙方的助理負責——事實上,這樣也沒錯,畢竟他們都忙,可他不想見到她的行為太明顯,她為此悶得慌,覺得沮喪,畢竟被人無端排斥總不是件教人開心的事。
而且,坦白講,她挺欣賞這位上司的。
他作風確實強硬,不給人留太多余地,營業部的曾主任最近就因為這樣被釘得慘兮兮,各部門也一樣,每天繃緊神經,就怕他老大哪天心血來潮又開始突襲問答。可一個月過去,「訊傳」本來懶散的工作氣氛逐漸煥然一新,盡避很累,方齊菡卻不討厭這種感覺。
所以……那樣認真嚴肅得近乎過分的男人,竟會這樣公私不分地排拒她,肯定是她那天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好事」吧?
一思及此,方齊菡真是欲哭無淚。「好歹死也要死得讓我明白點啊……」
「老大,我才快死了……」後頭傳來小米虛弱的哀叫。這已經是她們加班的第三個禮拜,今天七夕情人節,眼看時針快逼近八點,小米好想哭。「我今天能不能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