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是很殘酷的。」她的話語越說越小聲,似乎另有隱情。
「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他微笑,露出溫和的神情,「不過我認為妳可以生存下去的。」
言薇依漾開淺笑,感謝他這麼看得起自己,但她不想讓自己再對畫畫有太多的幻想,很快地轉移話題。「你是來觀光,還是來拜拜?」
「來散心。」他現在有點感謝那個數次放他鴿子的女人了。
「散心?」她驚訝的睜大杏眼,誰會穿西裝來散心啊!
「妳不信?」他嘆了一口氣,「好吧!我說實話。」
他不再去想那個惹火他的女人,現在他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美麗女子所吸引,「其實是菩薩指引我來這兒的,祂說我得讓妳畫一幅畫。」
「胡說!」言薇依噗哧笑了,眼兒瞇了起來像高掛的彎月,「現在流行這種搭訕手法嗎?」
「我是認真的。」他收起笑,但眼神仍舊溫柔。「我會付妳錢。」
言薇依偏頭想了一會兒,在茫茫人海中能夠巧遇他,也許在冥冥之中真的有菩薩指引。「好吧!那我就幫你畫一張素描。」
他們便坐在河堤上,面對著面,雖然認真作畫,但言薇依卻有些不太敢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好像是神秘的黑洞,稍稍不注意就會被他吸住,無法逃月兌。
而段語翰也不急著催她,只因他貪戀與一朵幽谷百合相處的寧靜空間。
「好了!」言薇依開朗的聲音打斷段語翰的思緒,她將手里的素描拿給他,臉上的笑容讓人覺得清爽,「你看看像不像?」
他伸手接過,畫里面的自己栩栩如生,彷佛在照鏡子般的精準,一向精明干練嚴肅的他也不免露出了笑痕。「妳真是個天才。說吧!這樣的一幅畫要多少錢?」
言薇依伸出小手,比出了「1」。
「……一萬?」
她搖頭,微笑的模樣教人聯想到草莓慕斯般的甜蜜。
「一千?」
她再搖頭,柔順的長發在陽光底下閃著美麗的神秘光澤。
「一百?」
她的頭搖得更厲害了,像只博浪鼓,微笑依舊動人,緩緩地以甜美的嗓音說道︰「一塊錢。」
「一塊錢?」他揚起眉,詫異地問道︰「這樣會不會太少了?」
那些在淡水捷運站畫畫的文化藝人們索取的費用都比這個價錢高上太多,她的價碼彷佛不重視金錢物質似的。
「沒有關系,你懂我的畫。」言薇依抱住自己的素描本,輕輕搖頭,秋風拂過她的白洋裝,露出了雪白的小腿。「身為創作者,最難得就是找到知我的伯樂。」
「我……」段語翰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惜懷里的手機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他連忙拿起手機,聲調十分不悅,「喂?」
他忍住想要發飆的沖動,低聲說著︰「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一個讓他詫異的消息,只見他眼神閃過一絲火光,隨即說道︰「是嗎?好,我馬上回去。」
她見他忙,也就不打擾了,悄悄地拿著畫本就要走開,也許他只是來這兒偷閑的上班族,很快就得回去了。
莫名的,知道他們將要分手,她竟有一絲不舍,但她甩甩頭,這樣就夠了,能夠遇到一個會鑒賞自己作品的人,這樣就夠了……
「等等!」就在言薇依要往後退去,悄悄離開的同時,段語翰突然從後面伸手拉住了她。「這個給妳。」
藍色的千元大鈔瞬時飄落在言薇依的手心里,她瞠大眼,張口欲拒絕,卻被他打斷,「我身上沒有零錢,這一千塊,妳下回再找給我。」
「呃……」言薇依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跟著離他不遠的男子一起往河堤相反的方向離開。
嶄新的一千塊在手上閃著淺藍光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要一塊錢呀!
這該怎麼辦?她不知道他的姓名、住址、職業,更不用說他們壓根還不是朋友,只是有著一面之緣的顧客跟畫者……
這是怎麼了?
她明明就已經有莊漢寧這個男朋友了,為什麼她卻有點想念他的微笑?!
第二章
坐落在郊區的段家大宅一如往常的氣派非凡,紅瓦白牆的歐式建築搭配著精心培育的花草樹木,綻放出四季不同的美景。
只是這會兒,外面楓葉金黃,燦爛美景奪目,可屋內卻是不得安寧。
「少爺!您總算回來了!」
一看見段語翰的車子從大門駛進,在段家服務四十年的李管家連忙上前迎接,慌張的說︰「老太爺等您好久了。唉!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知道了。」
他將外套丟給李管家,大步往段正義的房間走去。
「爺爺。」段語翰先是恭敬地敲了敲雕花檀木門,听到房內一片寂然,他才扭開門把,「爺爺,我進來了。」
只見偌大的房間內到處都是華麗的巴洛克風格。淡黃色的蕾絲落地窗簾和美麗的水晶吊燈令人目不暇給,同一色系的家具可顯示使用者的一流品味,而大大的床鋪上躺著一個胡須頭發全發白的老人,正在閉目養神。
「爺爺,是我,語翰。」
段語翰緩緩走近老人的身邊,輕輕握住祖父的手,「您怎麼又不听話了?醫生說您要按時吃藥啊!」
「哼!我就偏不吃。」床上的老人仍是閉著眼,有幾分固執。
「您的心髒已經放了兩支夾子了,醫師說您禁不起一點刺激……」
段正義猛然張開眼,兩只眼楮炯炯有神,聲音宏亮如鐘,「誰說的?我還可以起來處理龍騰的公文呢!誰說我禁不起一點刺激?哪像你!叫你娶言薇依,娶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聞言,段語翰臉色一沉,但隨即又恢復成原本的面無表情,「我已經約了言小姐很多次,但是每次她都爽約……」
「你要知道沒有言家就沒有現在的龍騰集團!」段正義咆哮,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有著怒意。「言家是我們的恩人!你知道嗎?」
「知道。」段語翰淡然的回應,抬起頭來,只見一幅女人肖像就掛在段正義的床頭牆壁上,畫上的女人漂亮而水靈月兌俗,那個女人,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段正義的情人。
是錯覺嗎?
突然間他覺得這個女人,與剛剛在碧潭河畔看見的那個女孩的眼眉十分相像。
「唉!要不是當年你爸爸愛上那個狐狸精,被那個狐狸精害死……搞不好這門親事也就不必拖到你這一代!」段正義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始嘮叨起來。
「我知道。爺爺,我會努力的。」他仍是漠然的道,語氣中沒有太多情緒。
「希望你真的有在努力!你要是不喜歡我替你安排的婚姻,不喜歡總裁的位置也沒關系,你姑姑那些兒子們可是不介意接收這一切。」
段語翰的神色一凜,爺爺這回可是下了最後通牒,雖說他替公司打下大片江山,但實際掌權的人還是爺爺,只要他的遺囑一天沒擬定好,將來還有太多變局。
段語翰極力抑下反抗的火花,拿起藥包跟水,「爺爺,吃藥吧!您還得活著看我替您娶回言小姐呢!」
「好吧!我知道你對公司盡心盡力……倘若你又能娶到薇依……我就可以安心的把公司交給你。」段正義嘆口氣,老臉上淨是疲倦。
段語翰伺候老人吃藥,替他蓋好了棉被,可在段正義和段語翰這兩個祖孫之間,有的只有生疏,沒有親情。
這也難怪,段語翰的父親不听從段正義的指示,和家里的女佣私奔生下他,若非龍騰的事業越做越大,若非段正義沒有繼承人,若非一堆狗屁親戚等著他死後好分一杯羹,已是孤兒的他哪會被接回來,甚至被培育成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