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一年都有可能,目前還不知道。」簡略地交代完,蔣呈禮繼續收拾物品。
舒忻宇怔忡了,講不出話。他為了工作出國是常有的事,但了不起十天半個月,這一次,居然要半年一年……
她愣愣的,這個時間點太湊巧,她很難不往壞處想,他是不是……故意的?
筆意離開她,走得遠遠的,半年一年,等她知難而退,主動分手……
不,呈禮不是這樣的人,她知道,問題是她不敢問,好怕問了,他會給她肯定的答案……
蔣呈禮停下動作,看著她一臉蒼白、驚異,卻始終不發一語。他凜眉一緊。「你沒有話要說嗎?」
說?說什麼?舒忻宇一愣。「你不是……已經決定好了?」
「所以,你沒有意見?」不要走、留下來、你太過分……連一句都沒有?
蔣呈禮見她沉默,像是得到了答案,眼色黯下。他起身走向她,恍如野獸的腳步無聲,卻帶著極大壓迫感。舒忻宇直覺後退,但下一秒便被一股極大力道拉扯,她跌入一堵厚實胸膛,來不及感覺疼,唇舌便被野獸的利牙徹底啃噬——
他吻她,吻得近乎暴虐,他張口吞咽她的呼吸,一手桎梏在她腰間,另一手則揪住她頭發,迫使她仰頭迎合。舒忻宇一時反應不及,直到回過神,她開始掙扎,試圖推開他,可他仍是不為所動,幾乎要將她的唇瓣給吻裂。
「痛——」這一聲,出自他的口。蔣呈禮推開她,嘴角帶著一絲血腥,眼神混亂、不可置信。她居然咬他?!
舒忻宇喘著氣,她的唇上也染著他的血,她嘗到一絲腥味,可不這樣,她沒法阻止他。她不想這樣,她想跟他好好談談……
「呈禮……」
「出去。」蔣呈禮眼色幽暗,他抹去血絲,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感情。舒忻宇渾身一顫,沒動作。「出去。」他又說了一次,聲音越來越冷,近乎咆哮。「出去!」
砰一聲,門板在舒忻宇退離之際瞬間關上。
舒忻宇杵在門外,感覺自己的心隨著這股震動剝落了,再也拼不回來。
第9章(1)
棒天,蔣呈禮走了。
他選在一早離去,像是刻意不願與她打照面。舒忻宇躺在床上,听著大門關上的聲音,即使裹著厚重被子,心還是冷得讓她直打顫,一夜未眠。
最終,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就在蔣呈禮離開後的半個月,她也選擇搬出這棟屋子。她的好友莫薇亞要結婚了,本來租賃的地方讓給她,舒忻宇搬入,這個屬于自己的空間令她心安,卻也失落。
她一面為好友祝福,一面徹悟地道︰「我現在知道,野獸與人的戀愛,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
莫薇亞听著。「這你不是早知道了?」
「是啊,只是我還以為我們可以找到適合彼此的方式,但結果不是這樣……沒辦法,我們生活的地方本來就不一樣,想法也是,我終究沒那個能力拴住他,而且,我也不想。」
她想起了高中的時候。
那時,他們窩在學校的頂樓,天氣晴朗,白雲飄飄,蔣呈禮抬頭望著天上大片雲彩,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可以搭乘那些雲就好了。」
想不到野獸也會有這縴細神經,舒忻宇听了,噗哧一笑。「你白痴啊?雲只是由一團氣體組合而成的,根本就不是實際存在的東西,何況它們又沒有方向,就算真能乘坐,被載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怎麼辦?」
「那就是我想要的啊。」蔣呈禮一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有任何束縛……你不覺得很棒?」
「哪里?」舒忻宇無法理解,她連父母吵著離婚,不知自己要何去何從都會害怕了,何況是隨著雲朵飄移到不熟悉的地方?「我還是安安分分地待在這里就好……」
「嗯,很像是你會說的話。」蔣呈禮仍是笑,心神早已隨著那些雲彩而去,留在這里的,瞅著她的目光溫柔。他看往天空,悠遠得仿佛他的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空殼罷了。
舒忻宇看著,胸口微悶,莫名涌上一股沖動,使她問他︰「留在這里不好嗎?」
蔣呈禮一愣,回過神來看著她。「是沒有不好啊……」可是,他的眼神還是向往。
向往到往另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那時候,舒忻宇便知道,這個男人是誰都掌握不住的。
他就像雲,看似有具體形貌,可探手一模,卻是縹緲。
十年後的今天,他當真遠去,而舒忻宇也覺悟了。
野獸應該在屬于它的天空下自由生存,而她,只要能夠遠遠看著,就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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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呈禮接受嚴緯凡的邀約,加入了這一次的攝影計劃。
這組團隊共有五名攝影師,除了他和嚴緯凡是台灣人之外,其他人皆來自不同國度,其中有個專以拍攝自然奇景出名的美籍攝影師James,蔣呈禮非常信服他。
年逾半百的James一頭華發,體力卻好得驚人,上山下海永遠搶在他們這些年輕人之前。他的太太也是台灣人,因此他懂得一些中文。蔣呈禮第一天見到這位老者拍出來的相片,驚為天人,自此便以他為師。
難得見這唯我獨尊的小子也有听人指使的一天,嚴緯凡嘖嘖稱奇。「我看天真要下紅雨了,James居然可以把你治得服服貼貼的。」
蔣呈禮懶得理他。在自然中攝影和在攝影棚全然不同,一個具備所有要素,燈光化妝全準備好,可拍攝風景卻得看老天給不給面子。有時他們為了擷取一個畫面就得耗上三、五個小時,等待物種出沒,捕捉那僅存三到五秒的美。
但畢竟還不習慣,多數時候他總是失手,落得一手空。為此,蔣呈禮不得不繃緊神經。他在James的指導下開始懂得留意光線的變化,放空自己感受四周動靜,他的知覺逐漸與手中的相機合為一體,感覺自己看見的,不再只是事物的表面。
他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拍攝方式,掌握其中訣竅確實花費一些時間,但很值得,James對他的表現更是贊譽有加。「你灰常厲害!你的Photo讓我豪感動!It'samazing!」
對于James中英夾雜的怪異語句蔣呈禮已經習慣。他稱贊他拍出來的照片充滿靈魂,看透了萬物本質,蔣呈禮听著,扯了扯唇。「但連自己唯一在乎的都看不透,又有什麼用?」
James听出端倪,眼楮一亮。「女人?」
蔣呈禮沒應聲,算是默認。
這個晚上,他們在塔勞阿卡一間旅社留宿。塔勞阿卡位于巴西的阿克里州,鄰近雨林,十分邊陲。巴西人充滿熱情,相當好客,而人來瘋的James更是樂在其中,硬是拉著他一塊兒下樓喝酒。
喝著喝著,大概是真醉了吧,否則,他絕不會拿自己的事出來講。
「我不懂她是怎麼想的……」
來這里已過了半個月,白天,他專注面對著自己要拍攝的景物,可心思卻已飛揚過海,像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忘了將自己的心緒收入。他想著她、念著她,想得近乎發痛。夜晚,她的豁達、她的懷疑、她的拒絕、她的不聞不問纏繞著他,令他沮喪,他的人生從不曾談愛,這是第一次,他感覺自己陷入一座迷宮,只能任由她的喜怒哀樂牽引,找不到正確方向。
James听了,像是心有所感地點點頭。「你覺得她不苟唉你,退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