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的Costco人潮眾多,這是方韻禾第一次逛這種大型超市,只見她睜大了眼到處瞧,所有東西都是特大號的,她拿起一串橘子,卻被何嗣弈阻止。「這個季節的橘子不好吃,拿芒果吧!」
「是喔?」不曉得買水果還有這樣的考量,不是想吃什麼就買什麼嗎?
何嗣弈唇片微揚,覺得她這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著實有趣。她像一個孩子,什麼都要看、什麼都要嘗試,晶亮的眼不再死氣沉沉,假若她這樣的變化真是因為他,他想,他會很開心。
「我去買球球的飼料,你在這兒等著。」她正排隊等著試吃牛排,如果她喜歡,晚餐就做那個……何嗣弈腦中兜轉著這些念頭,不可否認,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想著那個人,為世上唯一的人付出。
方韻禾點頭,見他推著推車走遠,牛排很快煎好,她不用再排隊,可何嗣弈還沒回來……好吧,她去找他好了。
這麼想著,她往寵物飼料區的方向走去。他高壯的身影即便在人群中,也仍異常顯眼。
今天是假日,他上身是一件休閑襯衫,則配搭牛仔褲,簡單俐落。他正專注地挑選著貓飼料,表情萬分認真,像在研究哪種口味、哪種配方適合球球。這時候,有人自他身旁走過,撞倒了堆成金字塔的狗罐頭,那人轉頭瞧了一眼,嫌麻煩似地嘖了一聲,便裝作若無其事地離去。
下一秒,方韻禾看到他眉頭微皺地上前,默默拾起落在地上的罐頭。
因為太像他會做的事,方韻禾怔了怔,接著唇角上揚,化作一抹連自己都沒覺察的甜蜜弧度。
他溫柔、體貼、細心、有責任感,數不清的優點令她驕傲,她走過去要幫忙,就在這時店員連忙過來接手,他起身,轉頭看見她,嘴角隱約泛現一股笑。「你來啦?」
「嗯。」她像是偷窺被抓著,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剛剛……我看到你把東西撿起來。」
「什麼東西?」
他一臉不清楚她在講什麼的表情,方韻禾一愣,接著懂了。
是啊,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總是理所當然地付出,不曾想過自己做的一切究竟可以讓人多麼感動……
「沒有,我只是想……如果我也可以變成東西就好了。」然後掉落在他面前,被他撿拾……不過,把落在地上的東西放入口袋,若無其事地當作自己的東西——這樣的事,他肯定不會干的吧?
想著,她臉上不由自主地漾出笑意,何嗣弈看著,盡避不明白她為何而笑,可她笑,他便開心。
兩人在Costco晃了一圈才走出來,何嗣弈負責提重物,方韻禾兩手空空很不好意思。「真的不用我幫忙?」
「女孩子不該提重物。」他說得義正辭嚴,瞥見她垂在兩側空蕩蕩的手,不覺開口。「但你可以幫忙牽我的手。」
「呃?!」方韻禾被他突來的要求嚇到。「這這這這這——」她心跳瞬間如擂鼓,額際冒汗,緊張得不能自已。等一下,他不過是要求牽手,又不是要干麼……「我……我做個心理準備。」
「好。」何嗣弈沒催她。
方韻禾深呼吸。她不是完全不能踫男人,只是害怕無預警的踫觸,所以他們說好在觸踫她以前一定要先告知。即使如此,方韻禾還是不確定自己可不可以。
很久以前,她曾以為自己沒問題了,可一旦真的被人握住,她便渾身冷汗,不舒服得幾乎嘔吐,結果她的反應狠狠地傷害了對方。
她並不想讓他也承受那樣糟糕的經歷,所以她按著激烈跳動的胸口,建設再建設。只是牽個手而已,卻讓她一路從Costco準備到回家。
何嗣弈把塑膠袋內的東西拿出來,把屬于她的那份裝入小一點的袋子,然後走到廚房分裝生食,該冷凍的冷凍、冷藏的冷藏,接著準備做飯——
就在這時,方韻禾終于開口。「可以了。」
「嗯?」何嗣弈不解地回過身來,只見她一臉下定決心的神情。「什麼可以了?」
「可可可可……可以牽手了。」
她低垂著腦袋,說得好小聲。
何嗣弈看了眼時鐘,她這個牽手足足準備了快一個小時,他本以為她是打算當作沒這回事,想不到……她居然真的在「準備」?!
他忍俊不禁,可感受到她是如此努力想要回應他,即使等了這麼久,他不怨懟,反而像個祈禱者般虔誠真摯地探上她的手,那細柔的感觸使他心房一陣顫動,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牽手,竟會讓他感到如此巨大的感動。
「謝謝你。」
他道謝,真心真意,表情溫柔,方韻禾看著,胸口那份不安和躁動便逐漸沉澱下來,轉化為一種安心。
這是方韻禾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平靜地和一個男人產生接觸。這感覺不可思議,只知道她有股很想哭的情緒,因為她終于開始覺得,她真的可以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不再是一個人。
第6章(1)
他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盡避只有寥寥數分鐘,方韻禾卻感覺像是歷經了一世紀。她熱出汗來,胸口的跳動劇烈得幾乎要迸出,雖然沒有任何惡心或討厭的感覺,但她還是不習慣。
他覺察到她的不自在,放開手,可一旦恢復自由,寂寞又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樣下去不行。」
「確實不行。」方齊菡敲了下方韻禾的腦袋,切斷她的自言自語。「上班不要發呆,電話進來了。」
「喔喔。」她連忙回神,按鍵接起,嘴上是制式的回應,腦中兜轉的卻是另一回事。
因為這一次,她是真的不願再重蹈覆轍。
所以一下班,方韻禾便與堂姊討論自己的打算,方齊菡听了,嘆口氣。「小妹,你……真的不考慮去看看心理醫生?」
「沒用的。」方韻禾搖了搖頭,她的癥狀是一種長久累積、根深柢固的痛,她自己放不開,看再多醫生都是枉然,而且她沒那個錢,也不想為此多添別人負擔。
明白堂妹堅持的方齊菡沒多說,只問︰「不然咧?你還有什麼別的方法?」
「我想找人練習。」
「嗄?」
韻禾並不排斥女孩子的踫觸,所以找她肯定是白搭,問題是找了不熟識的,結果搞得人家不愉快或是產生誤解也不太好……方齊菡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找誰練習?」
方韻禾眨了眨眼。「不是還有語遲嗎?」
「語遲?」方齊菡一愣,對喔,好像還有這麼一個人。「嗯,如果是他的話應該OK,我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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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何嗣弈離開「GUESS"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他不加班,所以往常都是六點半到七點左右離開,可這一星期公司遇到突發狀況,他得留下幫忙,本來擔心方韻禾又回到之前那種不健康的飲食生活,可她听了卻笑笑。「不會啦,我之後晚上也有點事,所以我中午吃飽一點,如果不會太晚的話,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吃飯啊!」
何嗣弈听了,安心了些,于是午餐為她多做了個小份的便當讓她可以傍晚吃。方韻禾一臉受寵若驚,好像自己不該得到這般對待的模樣……不,她值得。
想到這段時間,她千方百計努力接觸他,踫著了卻又似受驚的小兔子般彈開,他每每看到她這樣,總有一種擁她入懷的渴望。但不要緊,他可以忍,忍到她終于能夠放下恐懼,在他手心開花結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