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課後,任意雯一個人站在大樓旁邊的小徑上,不斷地看著手腕上的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昨天才上演過的戲碼,今天又持續上演,一切都在重蹈覆轍中。可見如果她嫁給邱鐘南,她永遠都會被困在這不斷反復的漩渦中,無力掙月兌。
「可惡!邱鐘南,你太可惡了!」她憤憤地跺腳,恨恨地扯下了樹叢里的枝葉,揉碎在手心里,灑了一地。
就在她決心轉身離開之際,身後傳來一陣緊急煞車聲。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任意雯完全不想回頭,更往不同的方向加快自己的腳步。
「意雯!意雯,不要走,等我!」邱鐘南快步的追了上來。
任意雯很快地被拉住,她用力甩開,邱鐘南還是不放棄地攔截在她的面前。
「意雯,我知道我又遲到了──」邱鐘南極力地想要解釋。
任意雯兩眼含淚,咬了咬下唇,退開兩步。「你……你保證過的……」
「我知道,可是公事還是比較重要啊!畢竟那是公眾的事情,我怎麼能夠因為兒女私情,把公家的事情擺一邊呢?意雯,我以為妳都能夠了解,能夠體諒。」邱鐘南的父親是地位舉足輕重的國會議員,叔伯們在政界也都有亮眼的成績,邱鐘南研究所畢業後就一直在當父親的助手,加上他的外型斯文俊秀,廣受一些民眾的喜愛,也有不少知名度和人氣,大有未來接班人的架勢。
她深吸一口氣說︰「我現在只明白一件事情……你連一點小小的保證都做不到,怎麼能夠跟支持你的群眾保證什麼呢?你只做得到一時的敷衍,說著漂亮的應酬話,可是,這不能長久,你的信用很快就會破產,終有一天,沒有人會再相信你了。」
邱鐘南被說得啞口無言,雖然她的話很有道理,但是听起來卻相當刺耳,他非常不喜歡別人當面指出他的缺點。
他惱怒地上前抓住任意雯的手臂。「意雯,我並不需要妳對我說教!現在,和我一起上車,我媽交代我帶妳回家,她說有很多事情想要對妳說。」
「那你呢?」任意雯問。
「晚上我和我父親要和幾位立法委員商談事情,妳今晚就和我母親一起吃飯,妳爸媽那里我已經打電話知會過他們了。」
「你都安排好了,卻沒有問過我的意見?」認識邱鐘南越久,她發現他那大男人心態的本質越來越嚴重。
「問不問妳又有什麼差別,反正妳以後要習慣的。」
「不!我不會習慣!鐘南,放開我,我不想去。」她冷冷的回答。
「這怎麼可以?我都連絡好了,別任性了!昨天我讓妳說走就走,今天可不行了。走!我們上車!」他拉著她想往停車的方向走。
「你快放開我──你抓得我好痛!」任意雯痛苦的掙扎。
「痛就不要掙扎,和我一起上車!」他無情冷漠的說。
「不!我不去!」她不願意再繼續妥協。
「你是聾子啊?她說不去了,你還听不懂嗎?」
听到聲音,任意雯和邱鐘南兩人一同詫異地回頭。
「啊!季天齊……」任意雯驚訝地叫道。
季天齊不知何時來到後面,兩手插在牛仔褲後的口袋里,瀟灑的姿態有一種有恃無恐的自在,黑發蓬松無章,異常沈靜的臉上留有點點性格的胡渣。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最好少管閑事。」邱鐘南緊握著任意雯的手,不屑的看著這看來窮酸的大學生。
「我管你是誰,我只听到任意雯不想和你走。」季天齊雖然是懶懶地說著,卻有種強勢的逼人氣魄。
「你……」邱鐘南衡量彼此的實力,訝異的發現對方比他高了一個頭,手臂賁起的肌肉顯示他不是好對付的人,不禁起了防範之心,不敢小覷。
季天齊看見邱鐘南有點膽怯,感到無趣地笑笑說︰「怎麼?說不出話來?」他轉向任意雯,低沈的說︰「任意雯,妳不想和他走,就和我走吧!」
他在開玩笑嗎?任意雯無法分辨季天齊的話是諷刺?還是嘲弄?還是……他真的要她跟他走?
「可是……我、我並不認識你。」任意雯愣愣的回答。
他笑著說︰「怎麼可能?妳剛剛不是叫了我的名字?」
「那是因為大家都認識你啊!」
「大家也都認識妳,只有我們兩個人卻努力的裝作不認識彼此。」他道出了這四年來的事實。
「可是……」任意雯沒有拒絕,但是她也沒有勇氣答應。
邱鐘南半拖半拉的緊抓著任意雯要走。「意雯,不要理他,我們走!」
季天齊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推開了毫無防備的邱鐘南,拉著任意雯轉身就往小徑外走──
「意雯,妳最好馬上回來,我會跟妳爸媽講的……」礙于尊嚴,邱鐘南沒有追上去,只是他威脅的話似乎也沒有人在意。
任意雯被迫跟著季天齊走,十分鐘後,來到了校外一處偏僻的小路旁。
這是條狹窄的道路,來往的車流並不多,一邊是碎石雜草和高牆,一邊停了一長排的車輛,季天齊在一輛車旁停了下來,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灰色的小破車,哦……不!應該是白色的,剝落的色漆和布滿的灰塵讓人分辨不出顏色,後窗還斜橫出一條長長的裂痕。
「別小看它,這輛車子可是和我一起上山下海了不少地方。」他回頭一笑,露出了頰邊迷人的酒窩。
「我……我沒有小看它。」任意雯拘謹的回答。
季天齊打開車門,先將前座雜亂的東西往後座丟,有些是攝影器材、空盒子,還有些像是食物的包裝袋。
「好了!我的車子很少載人,所以堆了很多垃圾。進去吧!」他站在打開的車門邊,瀟灑地擺了一個請的姿勢。
任意雯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整個情況,身體已經背叛意識,坐進了車子里。
她正襟危坐的坐在前座,兩手中規中矩的放在腿上,季天齊看出她的矜持和不安,刻意輕松的說︰「妳肚子餓不餓?我中午沒吃,現在餓壞了。我帶妳到山上的一家小吃店吃火鍋,他們的沙茶配料好吃得沒話說,而且蔬菜也是自己種的,連雞肉都是自己殺的,妳還可以邊吃邊欣賞跑來跑去不知死活的老母雞。」
她專注地听著他活潑生動的描述,已忘記該如何回答。
季天齊沒有給她多少時間考慮,專心的開車,須臾又說︰「任意雯,就把今天當作是妳人生中的一場意外,放輕松,好好享受今天的偶遇吧!」
這算是個邀請嗎?很不尋常,也很特別,任意雯處在惶惶不安的心境里,還沒有心理準備該怎麼去接受一場人生中意外的偶遇。
但是……如果這只是她生命中一個小小的月兌軌,那麼她何不就如季天齊所說的──好好享受這場意外呢?
當心理調適好以後,她也開始放松了心情。
他們來到山上一個簡陋的小吃攤,火鍋的紅字招牌似乎是老板自己用油漆寫的,最華麗的裝飾就是纏在門外周圍的許多小小燈泡。入夜後的景致會比較美麗,食客也會比白天多,他們來得早,整個小吃攤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任意雯一直順從的跟隨著季天齊,坐到低矮的凳子上,听著季天齊和老板娘熱絡的聊天,還點了許多種蔬菜及肉類。
很快地,他們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任意雯輕松自在地和他邊吃邊聊著學校近來的瑣事,兩人的相處不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交談的人,反倒像是已經熟識許久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