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石魁也迅速應聲,連忙就想轉身,派人去請大夫。
「石總管,等等,不用麻煩了。」她連忙喊住石魁的腳步。「我只是沒睡好,又染了些暑氣,只要歇息一會兒就沒事了。」男女脈象畢竟有別,若真的請來大夫,她女扮男裝的事恐怕就會瞞不住了。
「城主,這……」石魁不由得看向西門濤。
「你總算肯承認自己不舒服了?」他的語氣就像是打贏了場勝仗。
「……」她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卑職會遵照城主的命令回房休息,所以不必請大夫了。」
「你怕看大夫?」他語氣戲謔。
這男人,永遠不會放過任何調侃她的機會。
「卑職只是有些疲憊,並無任何大礙,回房後只想馬上合眼歇息,實在不用麻煩大夫多跑一趟。」她忍住一陣又一陣的暈眩,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真希望,你能誠實一些。」
她也希望,他能快點閉上嘴.
這樣被他扛著,可不是件舒服的事,他的臂膀堅硬得就像是塊大石頭,撞得她難以喘氣,說起話來更是困難,更別說此刻他的大掌就壓在她的大腿上,只要再往上一些,就會踫著她的臀。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是男人孔明玥,她忍!
「卑職盡量。」
「是嗎?我倒是不敢奢望呢!」他卻還是不肯放過她。
「……」王八蛋。
事實上,她確實是有些累了。
但她絕不會說出口,也不會露出半點破綻。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自小她就是這麼被教育的,也一直這樣生活著。
即使娘親去世,由她接下第三代月史,她也不曾懈怠餅;如今她既是月史諸葛玥,也是帳房孔明玥,無論哪邊的工作她都會做好。
然而身為女人,就是有麻煩的時候,何況自從石家兄妹離開後,她就連著好幾日睡眠不足,加上癸水來潮,胸前又纏著束布,才會染上暑氣。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幸虧她胸前的束布纏的夠厚,否則西門濤那一扛,怕是早讓他察覺出端倪。
即使她擅長易容,也無法改變與生俱來的體型骨架,而他卻太過敏銳,她若再不謹慎些,實在無法保證女扮男裝之事不會曝光——
正值明月高掛,夜深人靜的時候,諸葛玥卻提著燈籠,獨自來到西門濤居住的院落。
房內燭光透過窗框上的青竹寒煙紗,將門廊照得半亮,顯示西門濤還醒著。
她走上門廊,緩步來到門前,才正要舉手敲門,屋里倒先響起了低沉的嗓音。
「誰?」
「卑職孔明玥,替您送帳冊和公文來了。」她低聲回答。
屋里有一會兒的沉默,半晌後才傳出回應。
「我應該說過,今日都不許你踏出房門。」低沉的嗓音即使隔著門板,仍然清晰有力。
「稟告城主,子時已經過了一半了。」過了子時,就不算是今日了。
她就是猜他應該還沒入睡,才會將稍早看過的帳冊和公文一並送了過來,托他的福,她睡了整整一個下午,身體和精神都好多了。
「你倒是將時間算得精細。」
沒錯,她承認她是有些故意。
畢竟今夜正是羅寡婦的仲夏品酒宴,她卻被迫關在房里歇息,無法掌握他的行蹤,只好趁著子時剛過,找個借口來確定他人是否在府里。
若是不在,那就代表他赴了宴,成了羅寡婦的入幕之賓,那麼往後她就得好好觀察他們兩人,可惜他人卻留在府里。
據她的觀察,他雖然品行不佳,卻玩之有道,從不踫清白女子及底下的丫鬟、女工,也從不主動沾惹女人,除非女子主動投懷送抱,又玩得起。
然而他也非來者不拒,若非美艷動人、妖嬈嫵媚,他也不會輕易下手,看樣子那個羅寡婦應該在相貌上差了一些,才會始終入不了他的眼。
「若是城主打算歇息,卑職早晨再來。」
「不用了,進來吧。」
「是。」得到允許,他才吹熄燈籠里的燭火,推開房門,走進寬闊的花廳,不料卻沒看見西門濤的身影。
「進來。」
內廳里立刻傳來西門濤的聲音。
她眨眨眼,縱然有些困惑,卻還是依言走進內廳,不料眼前的景象,卻讓她錯愕地瞪大了眼。
啊,西門濤竟然沒穿衣裳!
呃……正確說來,他應該是在沐浴。
此刻他就坐在方大的浴桶中,泡著熱水合眼假寐,即使熱煙裊裊,卻無法模糊他剛猛的肌理線條,赤果的他,遠比穿著衣裳時還要威猛壯碩,而那些日光平時曬不著的部位,也和他手腳的肌膚一樣是古銅色的。
熱氣在他剛毅的下巴凝結成幾顆水珠,正沿著他勁實的肩頭,寬闊的胸膛一路滑向他糾結的月復肌……
縱然她早已看慣男人的胴體,卻還是讓這突如其來的畫面給弄得手足無措。
她咬著下唇,立刻將視線調向別處,竟無法像寫史時那般心平氣和。
「原來城主在沐浴,卑職失禮了。」
西門濤沒有睜開眼,之事懶洋洋地勾了勾手指。
「過來。」
「什麼?」諸葛玥以為自己听錯了。
「過來。」
事實證明,她沒听錯,他不只要她過去,而且他還開口說了——
「替我刷背。」
刷背?諸葛玥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失序。
她輕咳一聲,實在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卑職沒替人刷過背,恐怕無法拿捏力道,不如卑職替您喚個丫鬟來吧?」話才說完,她已轉過身。
「站住。」
她停下腳步。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讓你休息了大半日,如今你替我刷背作為償還的代價,一點也不吃虧。」略施小惠再趁火打劫,是商人最基本的入門工夫,他沒讓她付出更高的代價,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
「可卑職手拙,擔心弄痛您。」
「我可不是細皮女敕肉的姑娘家。」他終于睜開眼,像是盯上獵物般看向她單薄的背影。「還不快過來。」
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也無法拒絕他的命令。
她是孔明玥,是個男人,一個男人是不會對另一個男人感到害臊,更不會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兒們,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轉過身,將手中的帳冊和公文擱到桌上,緩步來到他的身後。
他的背厚實得像塊鋼板,每一道剛猛的線條,都透露出深不可測的力勁,而那些都是常年練武的證明。
縱然這並非她第一次見到他赤果,她也曉得他並非普通的商人,但以往寫春史時,她總是躲在遠處偷偷瞧著,這樣近看還是頭一遭,也難怪她不會習慣——
「帳冊有些什麼問題?」見他動作慢,他索性主動撈出絲絡交到他手上。
「是同行寶春堂這兩年間的私帳,是英爺和石羅姑娘自揚州派人連夜兼程送來的。」她揭露那些帳冊有異之處。「因為到處找不到您,石總管便在晚膳時,一塊兒送到我房里。」她挽起絲袖,暗自吸氣冷靜,總算著手替他刷起背來。
第4章(2)
西門濤眸光一閃。
「你看了?」
「卑職斗膽翻了幾頁,原來那些帳冊全是寶春堂這兩年來進貨的明細。」她眼觀鼻,鼻觀心,刻意將注意力集中在絲絡上,盡可能不觸踫到他古銅色的肌膚。
「看出什麼名堂了?」
「寶春堂這季進貨的量較去年同季多了一倍,而且進貨的價格比以往還要低上許多,若不是有魚目混珠之嫌,就是有人不計成本大量將藥材賣給寶春堂,無論真相為何,時機未免太過巧合。」
她低聲說著,溫潤的嗓音隨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馨香,在他身後輕輕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