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喊什麼蒙大俠,姑娘家嫁了人,就蓋好好的喊聲夫婿,否則也該喊他的名啊,我家老伴沒過世之前,最愛喊我……」
興許是獨居太久的關系,難得有說話的對象,老人話匣子一開,停都停不住,他說著愛妻,說著年少,說著所有的陳年往事,臉上盡是懷念。
大黃狗听得呵欠連連,眼皮都快合上了,圓圓幾番想解釋,卻又不好意思打斷老人的回憶,因此只好擠出微笑,等著老人把話說完。
好不容易過了一刻鐘後,老人總算願意停止回憶,將話題拉回。
「總之,老夫家雖然簡陋,不過還能遮風避雨,你就安心在這兒養傷吧。」雙手負後,老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呃……老爺爺,請你听我說,那個——」
「對了!」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老人連忙又道︰「你夫婿心腸好,幫老夫獵來好多的野味,老夫熬了鍋雞湯,這下子應該是好了,老夫這就去替你端來,給你補補身子。」話才說完,人已轉身要走。
「老爺爺請你等等,我真的有話——」
圓圓總算明白什麼叫做有口難言,這位老爺爺人雖然好,就是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只是這誤會可大了,若不馬上解釋清楚,要是讓蒙大俠听見了,鐵定會很不高興。
就在她打算一鼓作氣將事情解釋清楚時,不料老人忽然嚷嚷了起來。
「啊,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只顧著說話,差點又忘了另一樁正事。」
拍著額頭,他連忙走到桌邊,捧起一疊衣裳,興高采烈的回到床邊。
「來來來,這全是我老伴留下的衣裳,雖然以姑娘的年紀而言,是老舊了些,不過听你夫婿說,你身上沒帶任何衣裳,唯一的衣裳又沾了血,姑娘若是不嫌棄,就挑一套還可以的換上吧。」
「呃……」看著擱在枕畔的衣裳,圓圓即使急著解釋,卻也只能先開口道謝。
「老爺爺,多謝您了。」
「甭客氣,你夫婿幫老夫修籬笆、補屋頂,又幫老夫獵來好多的食物,老夫才更該感激你們呢。」老人撫著灰白長須,笑咪咪地道︰「像這樣體恤睿智又熱心助人的男人,這世上可不多了,姑娘可要想個辦法,好好的‘感謝’你夫婿啊。」
老人左一句夫婿,右一句感謝,臉色盡是曖昧與暗示,圓圓羞得面紅耳赤,差點就想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
眼看她一臉尷尬,老人哈哈大笑,好心的不再捉弄,帶著大黃狗轉身就離開了小屋。
想當然耳,直到老人離開之前,圓圓還是沒有機會將誤會解釋清楚。
第4章(1)
圓圓在小屋里休息了整整三日,也許真是失血過多的關系,這三日她感覺特別的虛弱,雖然能夠下床走路,但總是睡著的時間多些。
趁著這段時間,蒙烈不只替老人修好了籬笆和屋頂,還到鄰近幾個村落打探了許多事,甚至還買了匹馬回來。
靜養三日,圓圓總算恢復元氣,雖然手臂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但已經能夠遠行,因此一大清早,兩人便拜別老人,騎馬前往鄰近的城鎮。
她身體虛弱,為避免意外,蒙烈特地安排她側坐在身前,自己則是策馬慢行。
一路上他一如往常的沉默,她自然不敢吵他,只是每當她瞥見自己的左手臂時,小臉就會掠過一抹辣紅。
當時被毒蛇咬傷後,她只顧著驚恐,壓根兒無暇思考他的治療方式是否合乎禮教規範,直到事後她回憶一切,才注意到自己不但讓人看光了手臂,甚至還極有可能被毀掉了清白。
雖然她出身卑微,不識幾個大字,可也曉得女人家的手臂是不能夠輕易外露的,但事發當時,蒙大俠不僅挽起了她的衣袖,甚至還張口替她吸出了毒血——
即使是為了救她一命,可不能看的他全都看了,不能模的他也全都模了,她的清白等同于是沒了,但她絕不怪他。
她早已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嫁人,就留在王府里伺候王爺、夫人和少爺,因此清白被毀,她一點也不介意,反倒是覺得對不起他。
扳開指頭數一數,他救了她五次,她卻沒有半點回報,反倒還惹出了一連串的麻煩,說她是倒霉鬼,掃把星,一點也不為過。
絞著手指,她仰頭瞧著那張剛硬臉龐,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氣開口。
「蒙大俠,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沒有看她,卻也沒有不理她。
「我不該不听你的話,跑得太遠。」她低頭懺悔。
他沒有罵她,只淡淡地道︰「沒事就好。」
「可我真的很抱歉。」雖然沒有被責罵,她卻覺得更難過了,她寧願他大聲斥責她,也不希望他如此冷漠。「下次我會更加注意的。」
下次?
不,不會再有下次了,因為從今以後,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待會兒到城鎮後,我會替你買些東西,你跟著商隊一塊兒回京城吧。」這三日除了四處追查毒魔的下落,他也替她做好了安排。
她不適合野外的生活,正好附近城鎮有支商隊要進京買賣,只要跟著商隊,她就能回到京城。
「什麼?」圓圓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商隊?京城?
他們……他們要分開了?
「我也會給你一些錢,只要不出意外,三個月之內商隊就能抵達京城。」他又道。
粉唇幾次張合,卻始終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幾日她總會不時想起府里的一切,她想念所有的人,也想回家,可真听見他這麼說時,她卻一點也不開心,她甚至覺得……覺得……覺得好惆悵……
仰起小臉,她凝望著那始終不願意多瞧她一眼的冷硬面龐,忽然之間竟然好想哭,難道這幾日他早出晚歸,就是為了打探有沒有商隊要上京城?
雖然她早知道自己是個麻煩,也知道他們遲早得分離,可她從沒想過這一天竟會來得這麼早。
「蒙大俠,那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嗎?」她揉緊衣擺,泫然欲泣的問著,好希望他可以低頭看她一眼。
仿佛感應到她的希冀,抑或是老天應驗了她的祈求,蒙烈總算低頭對上她濕潤的眸。
四眸交接的瞬間,懸在眼眶的淚水差點就要落下,只是想起他的性子,她只好拼命隱忍。
「會再見面嗎?」她充滿期盼的又問了一次。
見她難過得眼眶都紅了,黑眸深處瞬間似乎閃過些什麼,但隨即卻又消失不見。
「不會。」他冷漠地回答。
嘩啦!圓圓終究還是哭了。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揉著衣擺,哭的好不傷心。「可我還沒好好地報答你……」
淚水滴滴答答的掉,很快就沾濕了那張小臉。
他討厭女人,更討厭女人哭,若是平常,一定會馬上命令她閉嘴,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無法對她凶,他甚至無法將目光自那小臉上移開。
察覺到這份異常,蒙烈皺緊眉頭,硬是強迫自己抬起頭。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報答。」他直視前方,同時也強迫自己忽略她的哭聲。
「那……那至少請你告訴我,你住在哪里,改日……改日我好登門致謝。」她抽抽噎噎的懇求。
「我居無定所。」
「那……那……」
「我不打算與任何人產生瓜葛,你也不例外。」他冷聲截斷她的話,故意將心里想法說得明白清楚,無非就是為了斬斷她所有希望。
在金鉉王朝,捕盜官並非正官,卻身負重任,專門緝捕大罪大惡、極凶極狠之重刑要犯,他締結的仇家沒有上千,也有上百。
為緝捕要犯,他長年居無定所,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與他扯上關系,對她只有百害而無一益,況且當初她意外被毒蛇咬傷,迫使他不得不放棄追緝毒魔,先替她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