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全是一群廢物!」他火冒三丈的叫罵著,同時還舉起肥滋滋的短腿,踹了下趴在轎邊的官差。「還不快給我爬起來。」
「史……史員外」那人申吟得更大聲了。「不、不行啊,那人實在太強了,咱們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申吟聲和抽氣聲不斷自那人口中逸出,任誰都看得出那人傷得多重。
可惜史簿仁天生就沒良心,他听不下解釋,反倒多補了那人兩腳,震得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肥肉,晃蕩出令人眼花撩亂的波濤。
也許是太過氣憤,也或許是平時太過疏于活動,這兩腳竟也踹得他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跤,四名轎夫立即撲了過去。
「老爺,當心啊!」四人雙臂大展,八手相接,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合力將史簿仁扶正。
「全都給我滾開!」史簿仁用力推開四人,氣急敗壞的來到鐵碩面前。「你是哪里來的家伙,竟敢到我的地盤上撒野?!你曉不曉得我是誰?」他大聲質問,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彷佛是這世界的帝王。
鐵碩懶得回答,只是冷冷的瞪著他。
「混賬,你是沒听到我的話嗎?」史簿仁學他眯眼,仰高的鼻恐一漲一縮的噴著氣。「嘖!懊不會是個啞巴吧。」他甩著寬袖,徑自下出結論。
冷銳黑眸微眯,鐵碩開始考慮,該不該將眼前的神豬直接塞在土里。
「鐵大俠才不是啞巴,他只是懶得理你。」銀鈴笑聲忽然插入兩者之間。冬安拉著尉遲觀,蹦蹦跳跳的來到史簿仁的身前。
瞧見冬安,鐵碩臉色更沈,就連額角也再次浮出青筋。
扁天化日之下,她一個姑娘家竟然公然對爺手來腳去,簡直是不成體統、不知羞恥!爺是什麼身分,怎容許她冒犯?
大掌猝不及防向前一探,就想拉開冬安──
「你這個臭丫頭,還不快跟我回去!」見到冬安,史簿仁也伸長了手,迫不及待的想捉住她。
「不要。」在兩人踫到自己之前,她一溜煙的又躲到了尉遲觀的身後。
「出來!」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等等、等等,我找個東西。」她一手揪著那潔淨素袍,一手探到嫁裳里模索著。「啊,找到了!死不仁,你瞧這是什麼?」小手終于掏出一個小木匣,她將木匣伸到大餅臉前晃啊晃的,臉上的笑容既天真又燦爛。
「大爺我管它是什麼東西。」史簿仁氣壞了,只想找她算賬。「能讓大爺我相中可是你的福氣,你卻私自逃跑,甚至勾結外人鬧事,待官府再派人來,信不信我全讓你們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我當然信,畢竟,官府里養的全是你的走狗嘛。」她好天真的說道︰「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逃走之前,我順道進你的書房‘借’了兩本賬冊,沒想到賬冊里全是你勾結賄賂官員的證據,你說屆時官員來了,會是跪下來求我呢?還是幫著你捉我呢?」小手繼續揮著木匣。
第3章(1)
「什麼?!」
史簿仁瞬間臉色大變,總算肯正眼瞧著那木匣了。
他的確將勾結官員的兩本賬冊全擱在一個小木匣里,並將木匣藏在桌角的暗格里,這秘密除了他誰都不曉得,她怎麼會──怎麼會──
「尉遲觀。」小手扯了扯素袍。「按照我朝律法,賄賂官員、壓榨百姓、凌虐下人、奸婬少女,該處以何種刑罰呢?」雖然尉遲觀側過了身,還低下了頭,她卻還是得仰高小臉,才能直視他。
「鞭刑、棍打、縊首、閹割。」他依序回答,神情始終溫煦如春陽。
「沒有五馬分尸?」她好惋惜地問。
深邃黑眸瞅著她,眼底似乎泛起點點笑意。
「沒有。」他回道。
「沒有鋸割?」她不死心。
「也沒有。」
「那插針、灌鉛、刖足、腰斬、凌遲?」
「若是情節過于重大,手段過于殘暴,甚至故意置人于死,按我朝律法則必須血債血還、以命抵命。」在所有人引頸翹望下,尉遲觀繼續用他那好听的聲嗓,溫和的解說當今律法。
听到這兒,史簿仁幾乎站不住腳,臉色比紙還要蒼白。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被嚇暈,不料他卻出乎意料之外的伸出手,瞬間奪走冬安手中的木匣。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誰也沒預料到史簿仁會來這一招,甚至就連鐵碩也來不及預防。
奪到木匣後,史簿仁便像顆球似的跑到轎夫們的身後,迫不及待的打開木匣,打算將證據毀尸滅跡,誰知賬冊才離匣,木匣底部卻無預警迸射出數道銀光。
「啊啊啊啊啊──」淒厲的哀號聲瞬間穿透眾人的雙耳,直達雲霄。
那痛苦的哀號聲,就像是有頭肥豬正被人宰割,更像是被人綁在竹架上,用大火烘烤著。
除了尉遲觀和鐵碩,沒人曉得史簿仁為何會發出這麼可怕的哀號,直到那肥敦敦的身軀轟然倒地,所有人才清楚瞧見,他的兩腿間、世上所有男人公認最、最、最、最重要的部位上,竟然插滿了銀針!
喝!簡直就是──簡直就是──
簡直就是太精采了!
眼看喪盡天良的史簿仁終于得到報應,聚集在路旁的鎮民無不欣喜若狂的咧開了嘴,可顧忌著官府的人可能就在附近,沒有人敢笑出聲,只能直勾勾盯著那塊「針包」瞧。
無論男女,不分老幼,所有人全睜大了眼,看著這大快人心的一慕。
四名轎夫卻是嚇得目瞪口呆,只能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趁著這個空隙,冬安連忙咚咚咚的奔到史簿仁身邊,蹲在地上,清算起銀針的數目。
「十七根?討厭,怎麼少了三根?可惡,一定是爬牆時把銀針給震偏了……」她噘著小嘴嘟嚷著,眼眉之間卻蘊著壞壞的笑。
「冬兒。」尉遲觀無聲無息的來到她身邊,將她自地上拉了起來,阻止她繼續對男人最重要的部位指指點點。「這是怎麼回事?」他溫聲問著,明白此事絕對跟她月兌離不了關系。
「我不知道啊。」她搖搖頭,露出好無辜的表情。「木匣是他的,我也不曉得他在里頭動了什麼手腳,幸虧我打開木匣時,什麼事都沒發生,否則就慘了!」她睜著眼楮說瞎話,將所有責任全推到了史簿仁的身上。
死人不能開口說話,半死的人當然也不能。
「冬兒。」尉遲觀表情不變,一雙黑眸卻瞬也不瞬的鎖著她。
無邪水眸慌亂的眨了幾下。
「我真的不知道……」
「冬兒。」他的語氣,溫和地不帶壓迫。
「我、我我我我──」她緊張得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好。
奇怪,明明他既沒生氣,也沒出口責罵,怎麼她卻覺得自己好不乖、好心虛、好不應該?
以往只有爹爹生氣時,她才會這樣的忐忑不安,怎麼他卻比爹爹還要厲害,他甚至不用擺出嚴厲的表情,就足以讓她頭皮發麻……
「總、總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啦!」她胡亂揮著小手,決定耍賴到底,打死不認賬。
見她蹦蹦跳跳的想要逃,尉遲觀輕輕嘆息,只能迅速將她拉回到身邊,免得她一個不注意,意外踩到不該踩的「地方」,當真鬧出人命。
「讓開!讓開!」
石板路上又傳來騷動。
只見一名身穿綠袍繡金練雀的官員,領著大票兵馬,自轉角沖了出來。
懊名官員顯然是接獲通報,知道有人在此地鬧事,因此才抵達現場,便命令手下亮出兵器,將尉遲觀、鐵碩和冬安三人團團圍住。
「通通捉起來!」
「放肆!」鐵碩一馬當先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