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如果只是問話,你又該如何解釋這兩包毒藥?」閻律彎身拾起遺落的藥丸和黃色藥包,擱在掌心上頭仔細觀察。「雖然只是匆匆一瞥,本官卻在外頭瞧得一清二楚,朝廷官員,不依法辦事,卻縱容屬下對一名女子強行喂毒,若不是別有居心,就是封畫師所言一切屬實,你確實想逼她謀害本官。」
「不……不是的!下官只是……下官只是……」
「得了。」閻律斷話,表情冷厲懾人。「這陣子本官一直密切注意著你,私底下你干了哪些勾當,你我心知肚明,你就不用再狡辯了。」他話中有話地說著,目光似乎看透一切。
沒料到閻律早已盯上自己,蔡章茂臉色一白,嚇得直想就地暈倒,可想著頸上有一把大刀架著,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死命撐著發軟的雙腳,抖著一身肥肉哀聲告饒。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下官知錯,下官真的知錯了!不過下官也是被逼的,請大人明察秋毫,法外開恩,饒過下官吧!」
「此事本官自然會查,而且絕對會查個徹底,除了以還有哪些人涉案,本官一個都不會放過,至于你……」閻律淡定說著,渾身氣勢不怒而威。「就先到牢里反省吧!」
「不、不,大人饒命啊,下官真的是被逼的,下官真的──啊!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坐牢……」
在閻律的指示下,左紹迅速領著兩名手下,將蔡章茂一干人等押到外頭備好的馬車上。
眼看犯人被捕,風波平息,封曳秀也不開口過問兩人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只是雙手負後,若無其事地跟著他一塊兒走出破廟。
左紹等人動作神速,眨眼間就將犯人關入馬車,留一人在馬車內看守,另一人騎馬殿後戒備,另一人則是在前方駕車。
「畫師,此廟地處偏僻,一塊回去吧。」閻律轉過身看向她。
「也好。」她點點頭,瞧見左紹就坐在馬車前方,負責駕車。「那草民就和左大俠坐一塊兒,順便幫忙拉車。」她往前走去。
「左紹得直接將犯人帶到刑部,妳跟著我走。」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理所當然將她帶至一匹駿馬前。「畫師可需要我協助上馬?」他好心詢問。
她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敢問……這馬是誰的?」她一字一字說得極為清楚。
「自然是我的。」他泰然自若解開樹干上的韁繩。「馬兒高大,有人協助上馬總是安全些,倘若畫師害怕,我可以直接抱著妳上馬。」
抱著她什麼?
她雙眼瞪大,頭皮發麻,本能就想後退,誰知他卻不肯放手。
他將手勁拿捏得極好,絲毫不讓她感到疼痛,卻也讓她逃不開……她不只神情古怪,就連一顆心都開始怦怦亂跳了。
「多謝大人好意,不過草民與大人共騎,這似乎于禮不合……」她銀牙暗咬,強自鎮定道︰「草民還是和左大俠他們一塊兒,只要一入城門,草民便馬上下車,絕對不耽誤公務──」話還沒說完,馬蹄聲忽然急促響起。
她迅速轉頭,就看到左紹駕著馬車一聲不吭地迅速離去。
她一愣,緊接著立即轉頭查看身周──
沒有!
沒有!
到處都沒有第二匹馬的影子!
那三人一車一馬,說走就走,理所當然就將她遺棄在虎口……娘的!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啊!
閻律忍住滿腔笑意,佯裝沒看見她臉上的震驚與薄怒,徑自環住她的細腰,輕而易舉地將她抱坐到馬背上。
「畫師,今日妳又讓我刮目相看了。」他跟著上馬。
哀莫大于心死,眼看木已成舟,她也不再試圖反抗,甚至連他坐到身後都保持緘默,只是靜靜眺望遠方藍天,先行哀悼待會兒就要發生的憾事。
沒想到她百密一疏,終究還是中了他的道,待會兒入城後,當所有人瞧見她與他親密共乘一騎,想必京城話題又要再添一樁,而她,則是別想再賺到那些千金大小姐們的銀兩了。
般了老半天,俊美天神的真面目,原來一直都是只居心叵測的妖孽!
暗嘆一口氣,她揉著發疼的額際,很虛弱地發問︰「大人的意思是……」
閻律越過她的身側執起韁繩,將她徹底困在自己的胸懷間。
「意思就是,妳是我見過最臨危不亂、聰慧勇敢的女子,我對妳……似乎是愈來愈感興趣了。」笑聲和話語聲同時落下,駿馬瞬間往前奔騰。
抵不過那股勁勢,她整個人往後撞進他厚實的胸懷,腦袋頓時空白一片。
噠噠噠……噠噠噠……
當馬兒終于奔出樹林,她才終于如夢初醒,連忙挺身坐好,順道連忙思考他話中的意思。
他對她感興趣……他究竟沒事對她感什麼興趣?!
他是了不起的大官,她則是區區死老百姓,就算見過幾次面,他們之間依舊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況且先前他的態度總是清冷,怎麼今日再見面,他就鬼上身的這麼嚴重?
靶興趣……她瞪著自己握緊的雙拳,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在壓抑,壓抑著某種她也不明白的情潮騷動。
不過短短一句話,他就輕易地將她撩撥得心緒大亂、難以冷靜,這是她成為春史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
不行!這人心思縝密敏銳,凡事又多疑戒慎,天曉得他又是為了刺探她什麼,才會故意說出這種「鬼話」?倘若她要是太過認真,那就是中了他的詭計。
也罷,既然他能夠性格大變,她自然也能來個左耳進右耳出,適才他究竟說了什麼,她決定當作通通沒听見。
她真的什麼都沒听見……
第6章(1)
「畫師這幾日住在寒舍,可還覺得舒適?」小亭里,閻夜菱拈著一顆飯粒往水池里丟,十數尾斑斕彩鯉頓時蜂擁而至,搶食那顆米飯。
「何止舒適,草民可是經常在夢中偷笑呢。」封曳秀輕輕一笑。
「說來也不怕小姐笑,草民自幼清苦,從來就沒住餅這麼大的府邸,光是草民所居住的院落,草民至今都還沒能完全走過一遍。」她執著小狼毫筆,專注為畫紙上的洛神天女勾描著衣著。
難得洛神今日好心情,願意放下賬冊到小亭里憑欄喂魚,她索性把握機會,搬出文房四寶替她作畫。
如今洛神身邊除了有名ㄚ鬟替她撐傘遮曬,還有一名ㄚ鬟替她搧風,微微涼風將她的衣袂吹得飄若流雲,她看著看著,理所當然將這雅致蕩漾的風情誠實繪入畫中。
「畫師過獎了,不過就是座老宅罷了。」閻夜菱微微一笑。
「就草民所知,京城里可沒有幾戶人家住得起這樣美輪美奐的大宅,說起來草民也算因禍得福,若不是大人擔心草民又遭賊人所害,好心讓草民入住斌府接受保護,草民恐怕也沒這等福分。」
「關于蔡章茂大人密謀毒害家兄一事,我也听說了。」閻夜菱轉過頭看她。「那日畫師真是無辜被牽連了。」
「唔……其實不是被牽連,只能說是草民時運不佳,幸虧大人及時趕到,否則草民只怕早已魂恨歸西。」她聳聳肩。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或許再過不久,畫師就要遇上好事了。」閻夜菱意味深遠地說著,隨即又拈起一顆米飯扔入水池里。
「好事?」她眨眨眼,提筆蘸了蘸朱砂墨,側頭幻想。「那草民真希望能夠發筆橫財,安頓好姨婆後,便出城游歷天下,賞盡天下美景。」
「賞盡天下美景?畫師夢想果真不同凡響,只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道畫師從沒想過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