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色困窘的跟著坐了下來。
「我、我們哪有什麼陰謀,封大姊妳別亂說……」
「拐彎抹角的話我听多了,少拿那套用在我身上,你們有事就直說,否則我吃完東西就走。」她見桌上有壺好酒,伸手便想拎起酒壺。
「我來,我來。」黑衣男子動作飛快,搶先拿起酒壺替她斟酒。「封大姊,這是妳先前稱贊過的珍珠紅,是我從我家酒窖特地帶來的,妳要喜歡,我回頭再送幾壇到妳家去。」
「不過是壇珍珠紅有什麼了不起,比得上我家價值連城的珍珠粉嗎?」白衣男子冷哼。「能吃能敷,小小一瓶保證封大姊青春永駐、永保美麗。」
「嘖!什麼珍珠紅、珍珠粉,我家隨便一串珍珠項鏈,全是用南洋最上等的珍珠串成的,論價值,遠遠在你們之上。」藍衣不可一世地接著說。
「你說什麼?!」
「娘的,我早看你不順眼很久了!」
「怎樣,不服氣啊?不服氣就回家啊!」
「應該是你回家──」
眼看場面變得有些失控,封曳秀依舊面不改色地喝著酒,直到杯底見光,才慢條斯理地將酒杯擱到桌上。,
原本劍拔弩張的三人見狀,登時住嘴,搶著抓過桌上的酒壺。
她支手托腮,不禁搖頭嘆氣。
「封大姊為何搖頭嘆氣?」三人默契極好,異口同聲地問。
她睨著三人,又嘆了口氣。
「你們今日請我來這兒,無非就是想打探那閻家小姐是否真是美若天仙,沈靜嫻雅,順道請我送禮說些好話……」她用左手食指,點著眼前的三張臉。「可惜凡夫俗子終究難以高攀仙女洛神,對于沒希望的事,我當然只能搖頭嘆氣啊。」
沒料到封曳秀早就猜到他們的意圖,三人羞赧臉紅,可一想起她後頭的話,又連忙開口想反駁──
「臭要飯的快滾,準妳靠近我家鋪子的?要是弄髒我家台階,信不信我修理妳!」刺耳的咒罵聲音忽然自客棧門口響起。
客棧里的客人全都愣了一下,紛紛轉過頭察看,就見客棧老板──錢老板,拿著掃帚驅趕一名衣衫襤褸的婦人。
「老、老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討些剩菜剩飯,求您大發慈悲,我們母子倆已經好幾日沒吃東西了……」瘦弱的婦人緊抱著懷中昏睡的孩兒,踉蹌地退到台階下。
「呿!我這兒是做生意的地方,可不是什麼慈善堂,妳要討飯,去別的地方討去!」錢老板不留情地啐道。
「可……可我看您適才倒了好多剩菜……只要一口飯就好,我兒子生了病,一定得吃些東西,我求求您……」
「我呸!臭要飯的也配吃我的東西?我管妳兒子是不是病得快死了,都不干我的事,那些東西我喂豬喂狗就不分妳。」錢老板狗眼看人低,又開始灰著手中的掃帚。「去!去!快滾!否則我報官了!」
「不!不要報官!我、我沒做壞事的,我只想讓我的孩子有口飯吃,我求求您,我跪下來求您了!」眼看尖銳的帚尖好幾次差點就要掃上自己,婦人雖是滿臉驚懼,可為了懷里的孩子,還是咬緊牙關跪到了地上,渾身發抖地磕起頭來。
客棧里外面雖有人露同情地竊竊私語著,卻沒有人肯上前幫忙說情,有些人則是一臉事不關己,只是雙手淮胸站在一旁看好戲。
三人義憤填膺地握起拳頭,實在看不下去。
「可惡!這錢老板簡直不是人,封大姊,我們快去教訓──」咦?人呢?
三人錯愕看著空蕩蕩的前方,不明白封曳秀怎麼突然不見了,適才人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一塊兒嗎?
「真是好一個忠孝仁愛禮義廉,錢老板,你實在了不起呢。」徐徐柔柔的嗓音忽然自客棧門外傳來。
三人迅速回頭,登時目瞪口呆。
敝了,封大姊什麼時候學會分身術的?怎麼一眨眼就到了客棧外頭,還用單手為那婦人擋下錢老板的掃帚?這簡直就是……簡直就是故意搶風頭啊!
第4章(1)
「封曳秀妳什麼意思?!」沒料到封曳秀會突然出現在眼前,錢老板也嚇了一大跳。
「還能是什麼意思,當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錢老板向來才智過人,怎會听不出來呢?」她微微一笑,將掃帚撥至一旁,接著彎腰扶起地上的婦人,絲毫不忌諱對方全身髒污惡臭。「夫人別害怕,我不是壞人,只想請妳吃頓飯,不過在吃飯之前,我們先帶妳的孩子看大夫去吧。」
「看大夫?」婦人現然嚇得不輕,只見她一臉茫然無措,壓根兒無法思考,只能卑怯地囁嚅道︰「可、可我沒有錢……」
「嘖!自己都得靠姨婆養了,還敢說大話?我就不信妳有那閑錢!」雖然听不出來封曳秀話中玄機,但從圍觀路人不時發出的竊笑來看,錢老板當然明白那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于是立刻出口反諷。
可惜封曳秀壓根兒就不理他,只是朝腰間掏著東西。
倒是三人容不得她被奚落,各自備妥錢袋奔出客棧,趕著替她出頭,可下一瞬間,那被奚落得靠姨婆養的正主兒,竟自腰間掏出一錠又閃又亮的銀元寶。
現場頓時一片嘩然,就連錢老板也目瞪口呆。
銀元寶?
有沒有搞錯!搶了風頭還不夠,就連出場機會也不給?枉費他們身為瓖金瓖銀商家第二代,沒想到只能淪為當陪襯的……三人立刻含淚收起錢袋,默默來到她身邊。
「封大姊。」三人低聲喊道。
封曳秀加深笑意,將其中白衣男子拉到身邊。
「你來得正好,你說這錠元寶若是拿出一半,可以買你家幾帖藥材?」
白衣男子思考一會兒。
「若是醫治一般傷風,上等藥材約莫九帖,中等藥材約莫二十帖……封大姊若是有需要,我可以請我爹不收錢的。」最後一句,他幾乎是貼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就怕那錠銀元寶是她畢生的積蓄。
她佯裝沒听見他的好意,徑自將元寶塞到婦人手中。
「夫人,這附近有位老大夫,醫術精湛,妳可願意帶著妳孩兒和妳的銀兩,跟我一塊兒去見那大夫?」眼神帶笑,柔柔對上婦人怔愣的目光。
「我的……銀兩?看……大夫?」婦人不敢置信地瞪著手中銀元寶,以為自己在作夢。
沒料到自己才說完最就自打嘴巴,錢老板臉上無光,氣得破口大罵︰「封曳秀!妳、妳哪來這麼多錢?妳老實說,是不是妳去偷來的?」
封曳秀目不斜視,始終將他當作亂吠的瘋狗。
「就是看大夫。」眼見婦人懷里孩兒呼吸有些急促,她立刻伸手朝孩兒的面頰和額際探了探。「嗯,還好燒得不高,興許只是太過虛弱才會昏睡,不過為求慎重,還是早些讓大夫看看吧。」
熬人直到此刻才真正回神,只見她緊緊抓住封曳秀的衣袖,急促地問︰「姑娘說的是真的?我的孩子真能……真能看大夫嗎?」
「當然。」封曳秀完全任由婦人抓著。
「那我孩子有救了?」婦人瞪大眼,激動的淚水終于忍不住自眼角嘩啦嘩啦地落下。
「絕對有救。」她還是笑,柔徐的聲嗓里有股讓人安心的力量。「來吧,孩子要緊,還請夫人先跟我來。」她徐緩轉身,微笑領著婦人朝大街走去。
三人送佛送到西,亦步亦趨地也跟在後頭,打算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圍觀路人們看得感動,紛紛側身讓路,誰曉得始終被人忽視的錢老板,卻惱羞成怒地沖了過來,拿著掃帚硬是擋住去路。